看着赵铁柱那泼水一般的赏赐落在陈望身上,众人的脸色全然变了。
他们纷纷转头看向眼前这个年轻面孔,眼神或多或少都透露出了复杂之色。
“唉,五十两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这要是再加上那一记特等军功,这陈望怕是从此要起飞了呀!”
听到这话,不少斥候都忍不住用力吞了吞口水。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有些眼红了。
要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月,又是在这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边关,人命有时候贱如草芥。
一条烂命,有时候也就值个二三两银子。
可现在若是有了这五十两银子?
这足够他们在后方安稳的县城里买个带院子的小宅子,再娶两房屁股大好生养的媳妇,置办几亩良田,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了!
真到了那时候,谁还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这吃人的鬼地方去搏命?
可话虽这样讲,眼下却没人敢动这个歪心思。
甚至连那几个平日里手脚不干净的老兵油子,此刻也只是干咽口水,将被贪婪烧热的眼神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不说别的。
站在那里的可是个单枪匹马宰了三个蛮族斥候,还顺手把平日里在营中作威作福的黑虎、黑蛇两兄弟送走的煞星!
谁嫌命长了敢去触他的霉头?
只怕是有命拿钱,没命花!
就连之前最为嚣张的刘莽,此刻也是脸色涨红,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自己脚边那颗孤零零的人头,又看了看陈望脚边那整整齐齐的三颗,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场面话来挽回点颜面。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陈望那把还滴着血的腰刀时,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最终,他只能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人群后方,再不敢多放一个屁。
见场上众人神色各异,处于风暴中心的陈望,表现得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般狂喜,也没有小人得志后的张狂。
陈望只是在心里轻轻“呵”了一声,神色云淡风轻。
“五十两么……”
他心中暗道:“若是放在以前,这确实是笔巨款,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的也就算上是‘毛毛雨’了。”
这倒不是陈望飘了,有了之前在珍宝阁从赵家那儿“敲”来的六百两巨款打底,眼前这五十两银子,在他眼里还真就是洒洒水。
他真正看重的,反而是赵铁柱口中那一记实打实的“特等军功”。
前世的他熟读历史,故而最清楚一些道理。
那就是在乱世里,钱虽然好使,但权力才是生存的根本!
若是光有银钱却没有权利,那只不过是一个任人宰割的钱袋子而已。
不过,这些心思他自然不会表露在脸上。
该做的规矩,他还是要做。
陈望收敛心神,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冲着赵铁柱抱拳行了一礼道:
“多谢总旗大人赏识!标下定当再接再厉,不负大人厚望!”
一番话,让他说得是中气十足,既显出了年轻人的锐气,又给足了上官面子。
“好!好!好!”
赵铁柱看着眼前这个宠辱不惊的年轻人,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浓了。
真是个可造之材!
比起那些有点成绩就尾巴翘上天,或者遇到点事就吓破胆的废物,眼前这陈望简直就是块璞玉!
赵铁柱心情大好,随即猛地转过身,指着陈望,再次对众人吼道:
“都给老子睁大狗眼好好看看!”
“人家这刚入伍的新兵,第一次出任务就能斩首三级,全须全尾地回来!”
“再看看你们这群怂包!一个个平日里吹牛皮震天响,真到了这时候,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赵铁柱唾沫星子横飞,训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我就不信,同样是两腿支个肚子,你们就比人家差这么多?!”
“从即日起,、谁要是再给老子带回几根烂木头充数,别怪老子的军棍不认人!”
众人被训得噤若寒蝉,一个个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着,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们知道,从今天起,陈望这个名字,注定要在这斥候营里,狠狠地响上一阵子了。
……
等陈望回到土屋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他推开那扇破烂的木门。
“吱呀——”
屋内,慕容雪的身影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从土炕上弹了起来。
陈望抬眼看去,见她脸色惨白,此时手里正紧紧攥着那把防身的短匕,显然是已经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天。
当她看清进来的人是陈望时,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回来了……”
慕容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庆幸。
陈望也不言语,他随手将赏下来的银袋子扔在了那张破桌子上。
“砰!”
袋口散开,白花花的银锭子滚落出来。
“你拿着。”
陈望解下身上的甲胄,随口说道,“明天若是有人来卖吃食,你去买点好的。这几天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慕容雪看着桌上的银子,又看了看陈望,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么多?”
她虽是贵女出身,但这几天在流放路上的见闻,也让她知道了银子的购买力。
且这里是边关,一个人一趟能带回五十两,已然是不低了。
“我杀蛮子换的。”
陈望走到土炕边,一屁股坐下。
他一边拆着腿上的绑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三个蛮子斥候,上官给得赏银一共五十两。”
“你杀了三个?!”
慕容雪猛地瞪大了眼睛,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她不懂军事,但也知道蛮族的凶残。
而这个男人,一个人出去转了一圈,就杀了三个?
这般想着,她有些惊疑不定看着陈望
此刻,这个男人在她眼中的形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杀黑蛇黑虎,让她觉得陈望是个凶残的暴徒。
那么现在,看着陈望那平静得仿佛只是出门打了个猎回来的样子,慕容雪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
在这吃人的军营里,在这随时可能丧命的边关,没有什么比跟随一个强大的男人更能让人安心的了。
…………
【系统提示:红颜知己‘慕容雪’好感度提升,当前:十分依赖】
【每日可提问次数+1,当前总次数:6】
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让陈望动作微微一顿。
“十分依赖么……”
陈望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自己这一波装逼,效果很显著啊。
他转过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慕容雪,语气难得温和了几分:
“你还愣着干什么?烧水去,我要洗澡。”
“洗澡?”
慕容雪脸上红了一片,虽然知道自己如今已是落魄之身,名义上更是这男人的附属,伺候他沐浴更衣本就是分内之事,可她何曾做过这等亲密又羞人的活计?
然而陈望却没那么多歪歪心思,他看着眼前女人娇羞模样,便有些奇怪道:
“是啊,我一身的血腥味,熏得慌。”
“怎么,你要和我一起洗?”
他斜眼瞟了一眼慕容雪,见她慌乱起来,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笑。
“啊……不是!不是!”
慕容雪如梦初醒,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拿木盆和水壶。
不多时,热气腾腾的水便端了上来。
陈望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
慕容雪红着脸,拿起毛巾,有些笨拙但却极其认真地帮他擦拭着后背的血污。
温热的水流划过皮肤,陈望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但他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对了。”
陈望突然开口,他声音不大,却让慕容雪手上的动作一停。
“你身为京城贵女,理应读过不少书,那你对番邦异族的文字,可有涉猎?”
慕容雪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不明白陈望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难道这男人除了杀人,还对这些文字之事感兴趣?
陈望见慕容雪还在发愣,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坦荡地说道:
“别多想,没什么别的意思。
就是这次杀蛮子的时候,顺手摸了个物件回来,上面有些鬼画符似的东西我看不懂。
想着你既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识肯定比我这粗人多,说不定能认得。”
说到这,他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其实,关于“翻译”这事儿,他也不是没想过利用那神通广大的系统。
但转念一想,系统的提问次数虽然随着好感度的提升增加了不少,可终究是有限的。
若是为了翻译几句蛮文就浪费他一次宝贵的机会,这未免有些太过奢侈。
一念至此,他才把主意打到了慕容雪身上。
眼见慕容雪还是有些踌躇,陈望于是便笑了一下。
“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你若是能认得最好,认不得也无妨,大不了我哪天心情好了再去问别人。”
见他话说的这么直白,慕容雪犹豫了一瞬,随即低声回道:
“我幼时家中请过西域的先生,确实学过一些蛮文,只是不精。”
“懂一点就行。”
陈望睁开眼,让慕容雪从自己贴身的衣兜中,掏出了那个油纸包。
他将油纸包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那块写满了鬼画符的黑色兽皮。
“来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鬼东西。”
陈望将兽皮递给慕容雪。
慕容雪擦了擦手,恭敬地接过兽皮。
起初,她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
但很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神情也变得凝重无比。
她凑近油灯,仔细辨认着上面那些扭曲如蝌蚪般的暗红色文字,同时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无声地拼读。
“怎么?”陈望看着她的反应,心中一动,“这玩意儿很重要?”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慕容雪才缓缓抬起头。
她看着陈望,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非常重要!”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兽皮上的文字,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好像是蛮族王庭下发的……死士密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