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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神经世录
巨魔野兽战
玄幻 类型2019-08-04 首发时间72.6万 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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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辞隐君 「弟子」书友57932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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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凛风起长夏
作者:巨魔野兽战本章字数:1.0万更新时间:2020-05-20 17:47:01

夜晚的一点疏星,渐渐隐没在铅云之中,长夜寂冷,江延锁了门,往村东头的破庙走去。

  破庙里,一群人围着一个燃烧的老树根,篝火跳动着,溢散出温暖的热量。

  江延不声不响的挤进人群,双手靠近篝火,感受着和暖。

  “立夏了,今年怕是要比往年更冷!柴火,得备足了……”

  “听说这几天还要下雪哩!”

  ……

  村人朴实,村谈琐碎,江延一边默默的听着,一边感受着篝火的热量。

        火光忽的一动,火头没来由的跳了几下,墙上的人影便如水波般晃了一晃。

    “怕是不够烧,要添柴了。”

    江延道,手中摸起几根木棍,往那火堆里去添。

    “这小孩儿不俭省!才添的柴,干么就要添?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似这夏时才刚到,若这般添柴,得有多少柴够添!”

    见江延添柴,李二嫂子立刻瞪圆了杏眼,斥道。

    原来,这李二嫂子家,便在破庙旁,因此这些个烤火的树根、干柴,虽是村人一齐弄来,却都归他家管。

    这李二嫂子又最是个小气的女人,年岁虽不大,却精的跟鬼似的,只因自家管着柴火,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每日里弄些回家烧火,时日一长,便将这些都当做自己的,心中只想:“倘若烤火用的多了,我自家用的便少了。”

    是以见江延添柴,她便要来斥骂,只为江延乃是孤身,向日里也没个依靠,吃百家饭长大,向日里也受过她家的米,断定不会还嘴,管情骂上几句。

    果然,江延也不还嘴,只是笑道:“好嫂子,明日我打些送了给你。”

    李二嫂子听了,得意对众人道:“大伙儿听了,这小孩儿说了,要打了柴送我,明个若没有……”

    “哒哒哒……”

      正说时,忽有一阵闷雷般的蹄声,自远及近的传来。

    那李二嫂子立时住了言语,众人都留神去听那蹄声。

    “呼……”

    “哒哒哒……”

    夏至日酷寒渐盛,寒者,凛也,凛者,风也。

彼时忽的起了阵狂风,呼呼的响,掠过破庙顶上的牛皮草,扯得泼喇喇响,却兀自盖不过远处那沉闷的蹄声。

    “哒哒哒……”

    蹄声越来越近,众人脚下的大地竟微微颤抖起来,那火光抖动的越发厉害,须臾冒出几个火星,冷不防打在一个小孩儿的脸上。

       “哇……”

    小孩儿捂着脸,哇哇的哭了起来。

    那孩子的母亲听见自家孩子哭,才回过神来,及至看时,但见孩子脸上几个黑点。

    原来,小孩儿皮肉细嫩,被那火星燎黑,痛虽然痛,其实没甚大碍。

    那孩子的母亲哄道:“大宝怎么啦,给妈看一看,脸蛋没有破,大宝不要哭,妈妈给糖吃……”

    那小孩儿怕疼,不管她说什么,只是大哭不止。

    便在此时,那蹄声已到庙外,忽然息了,众人循声望去,又听得“唏律律”一声马鸣,紧接着是铁靴子踏地的“噔噔”声。

    众人情知是有人来,那李二嫂子便道:“稀奇,咱们这地方,几时有个远来之人到此?需要提防,不是逃犯,就是拐子。”

    那老村长也在庙里烤火,是个见过世面的,听了这话,当时就斥道:“瞎说什么!”

    李二嫂子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老村长是个爱行方便的,因那庙门没有门栓,为了防风,以石墩抵住,关的铁紧,他便叫人开门。

    江延便即起身,正要去开门,却听得“轰隆”一声大响,那庙门已被踹开,几十斤的石头墩子飞出老远。

    这一下惊变抖生,满屋子里鸦雀无声,只有那孩子还哭个不停。

    门被踹开,走进三个人来。

一个黑衣汉子走在前面,这人脸上有道一指长的刀疤,如蜈蚣般,三角眼,秃眉毛,眼神里颇有些凶光。

他进庙来,斜睨着扫视众人,忽然皱起稀疏的眉毛,三角眼瞪住那大哭的孩子,骂道:“这遭瘟的孩子!爷爷几时得罪的你!一来就哭给我听?好大的晦气!别哭了!”

    声音如恶狼一般,嗷嗷的,吓得那孩子登时便不哭了,乌黑的大眼珠里露出几分恐惧。

    众人心中一跳,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汉,登时便皱起了眉头,似要发作。

    然而,那汉子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恐吓,更不多看众人一眼,转过头去,道:“师兄,师妹,无甚大事,请进来吧。”

    众人看去,只见后面又走来一男一女。

那男的一身白衣,剑眉入鬓,星眸点点,玉面朱唇,脸上虽有尘土之色,身上实无点滴尘土,腰系玉带,背负长剑,端的是光彩照人。

    山野之人,几时见过这等人物?几个村汉叫那光彩一照,不由的面露愧色,只有江延,依旧笑呵呵,对旁边人道:“这个哥哥,好光鲜呐,看来有些熟悉。”

    无人理会他,他也不在意,依旧看去。

但见那男子后面,又走来个女子,一身红衣,长发及腰,腰肢婀娜,体态妖娆,美目含春意,小口若樱桃,慢慢的走进来,看了众人一圈,微微一笑,更不多言。

    破庙不小,村人占了东厢,那白衣男子便指着西厢道:“今夜便歇在这里。”

    那黑衣男子与那女子应了,便去铺设床褥,说来也怪,那白衣男子便如变戏法一般,自怀中须臾摸出床褥、枕头、屏风来,让那两人去铺。

    村人看的呆了,一人道:“我明白了,这是走路变戏法的,走到哪里演到哪里,我从前只当他们骗人,谁知他们竟有这样的真本领,好不自在!我若有这本事,收粮食时,也不必费那辛苦!”

    众人听他一说,都齐齐点头,道:“原来如此!”

    “想必是了!”

    ……

    只有那老村长端肃道:“噤声!”

    众人一齐看他,有那血气方刚的,压低声音道:“村长,这些变戏法的着实可恶,不等开门,便踹我们的门,又这般骂孩子,着实该治他一治!”

    那村长听了,脸色大变,白毛汗都流了出来,偷眼去看那厢三人,但见他们正做念经模样,念什么经了,便松口气,却又对众人厉色道:“这是高人,不可招惹!我们自烤我们的火便是,再有多嘴多舌的,抓去祠堂关了!”

    村人向来敬畏他,见他这幅模样,都不敢造次,只是依旧烤火,说些闲话。

    江延却偷偷看那红衣女子,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不过瘾,看一眼还想看一眼。

    “江延,你好道要把眼睛都看歪了才是哩。你看啥了?”

    忽然,江延的邻居王二叔家的小青年,乃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二流子,看着江延,笑嘻嘻道。

    江延回神,道:“我在看那红衣服的女子。”

    那二流子道:“看她怎地?”

    江延嘻嘻笑道:“这样好看的女子,若能弄来做媳妇儿便好了。”

    众人一听,不由的都笑起来,有几个青年也是偷看许久,此刻都互相说出心声来:“真个好看!”

    “若能娶这样媳妇,啧啧!”

    那李二嫂子听到这般言语,便道:“嘴脸!一个个丢了魂似得,出息!”

    却又觑着江延道:“你这没高就低的小破孩儿,也来掺和热闹,不看看自家的样子,哪个好看的,愿意嫁给穷人!只除是个瞎子,才愿意嫁给你这穷鬼!”

    江延笑道:“那也未必,我李二哥未必有多少家私,却也娶了嫂子你。”

    一句话,把那李二嫂说的回嗔转喜,白了他一眼,道:“哎呦,这倒像句人话,却又说俺家穷了是不是?”

    江延更是笑道:“李二哥自娶了嫂子,家私是一天天的多了,也多亏的嫂子。”

    那李二嫂子听了这话,喜滋滋的,笑道:“好小孩儿,倒会说话,若有这样的乖觉,以后未必不能骗个好看的回来。”

    江延嘻嘻笑道:“不说以后,明天那柴,不如免了。”

    李二嫂子瞪着眼道:“你敢少了我的?”

    江延嘴角一撇,道:“却能骗的了谁?”

    这一下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笑声一大,那边黑衣疤脸汉子就骂道:“吵什么!没见爷爷念经么?吵吵吵,惹得爷爷生气,一发儿都叫你们了账!”

    众人正笑,冷不丁听了这话,一个个心头火起,有火气足的,早已是咬紧了后槽牙。

    那村长却压住众人道:“不要放肆,随他去。”

    李二哥道:“村长!好欺人也!怕他怎地?若说踹门踢石头,我也能!”

    村长把脸一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能个屁!”

    李二哥见他动了真怒,不敢再说,只得低头生闷气。

    一时间,破庙里只剩下了“哔啵哔啵”的火声。

    那寒风吹来,推开了们,搅动火焰,江延便起身,好不容易将那石墩搬了,依旧抵了门,心中只想:“好家伙,这么沉,那人究竟有多大力气,就能一脚踢飞?本事倒是真大,只是脾气也太大。”

    “咚咚咚!”

    他刚坐下,没一会儿,门外便又传来敲门声,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疑窦,不知今晚何以竟有这么生人来此。

    江延起身,走到门后,向外面道:“什么人?”

  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小哥儿,我是游方的道士,天寒地冻,没处安身,路过宝庙,千万祈求一夜容身之地。”

  “好,你且等着。”

       江延便又去搬那石头墩,好家伙,只因刚搬过一趟,胳膊软了,力气不够,左右搬不动,搬了两次,都放下了。

    “小哥儿……别拿老道做耍子了,贵地好冷的天,叫我这积年的老寒鱼也受不住。”

    那老道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却是冻的,上牙撞下牙,咔咔的响。

    “道长别急,我就……好了!”

    江延深吸一口气,憋红了脸,一用力,将那石墩子抱起,堪堪放在一旁,这才气喘吁吁的开了门。

    打开门,但见一个老道士站在门口发抖。

    这老道士好老,白净面庞,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没处再白了,他那衣裳,裆也破,裤也破,前胸也破,袖管子也破,没处再破了。

    江延奇怪道:“好家伙,一会子没出去,外面竟下雪了。”

    那老道士正在门前发抖了,猛然听见门响,身子一扭,泥鳅似的钻进破庙,对江延道:“小哥儿,哪里便下雪了?刚才还不曾下的。”

    江延笑道:“不下雪,你怎么满头都白了?”

    那老道士大笑,又见江延气喘吁吁的,便道:“小哥儿,怎地累成这样,莫不是这门太重,左右推不开?”

    江延耷拉着手臂,笑道:“不错不错,这门是老建木做的,等闲推不开。”

    那道士听了“建木”二字,却就一愣,伸手去推那门时,左右摇晃了,道:“小哥儿也不知是被哪个木匠骗了钱了,这哪里是什么建木?那建木极沉重,这么大一块,不知有多重哩!”

    江延痛心道:“痛煞我也!那木匠说是建木做的,足收了我二两大白银子!”

    那老道士大笑,又看到江延身旁的石墩,心中便已猜到怎么回事,便道:“小哥儿为我开门,着实受累,我老道士知恩图报,将来把块建木来与你做门。”

    说着,那老道士把胳膊张开,比划道:“这么大一块!”

    江延笑道:“承了,承了,还用不完,就糟蹋了。”

    老道士摆手道:“不糟蹋,我家多的是,凭你用多少,只要不拿来烤火,都好说。只是那东西沉重,我家离这又远,一来一回,老道怕累的慌,是以不能带多。”

    江延顺口问道:“你家能有多远?”

    老道士道:“凡人要走,十生十世走不完,我要走,尚且要走上半日。”

    江延惊讶道:“好家伙,十生十世走不完,原来道长是天上的神仙。”

    老道士大笑道:“此话怎讲?我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的孙子哩!”

    江延道:“这路再远,总有走到头时,若说十生十世走不完,除非是往天上走,就是百生百世,也走不上天。”

    老道士笑到:“上天却也容易,有道便可。我那里却不是天上,唤作北冥,只需以太阳星升起之时定了东方,一直往北走,总有走到的一天。”

    江延打个寒噤,道:“北冥,北冥,听着倒是有些阴寒之气。”

    老道士道:“可不是!何止阴寒,实是极寒!”

    江延笑道:“道长在那等极寒之地长大,料来该不怕冷,怎地如今冻成这个样子?”

    老道士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一则没有衣物御寒,二则我那里虽冷,阴阳却还调和,不似你这里,没个天日道理的,大夏天这么冷,阳长时偏逢着阴盛,受不住,受不住!”

    江延笑道:“好家伙,这夏天不冷,难道还该热吗?”

    老道士道:“那是自然。”

    江延当他说玩笑话,笑道:“夏天不热,这火堆却热,道长快来烤烤。”

    原来,那建木乃是开天辟地之后,中央天洲不周山上生长,托起第一位天帝宫殿的神木,曾在五神大陆上留下无数的传说,江延也听过不少,此刻顺口说来,全是戏语,一老一小,一唱一和,臭味相投。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道士方才坐下,正拼命把身子往火堆里靠,恨不得趴进火里取暖时,只听得那边厢三人说些什么,旋即一齐微微冷笑。

    老道士只做没听见,村人听见也不会说,便都不当回事,过了一会儿,那老道士舒展手脚,把左手掌在顶门拍了一下,右手掌在丹田拍了一下,却就长出口气,道:“好了,好了。”

    村人见来了这么个衣着破烂的道士,也没人愿意跟他说话,只有江延道:“什么好了?”

    那老道士道:“我把那不调和的阴气逼出体外了,不然,留着终究是祸害。”

    江延道:“道长不如不逼。”

    那老道士奇道:“留着有害,为何不逼?”

    江延笑道:“你今日逼出,明日又来了,有什么用?若每日一逼,累也累死了。”

    老道士摆手道:“不会,我这里长眠才起,一身道行散的尽了,是以不能抵御,倘若我回复一二成道行,这些不调和的东西,就奈何我不得。”

    江延笑道:“原来道长真是神仙,不知可有什么仙法可以传我没有?”

    那老道士道:“我的道艰难,我的法深奥,传你也不是不行,只是怕你没缘。”

    江延笑道:“怎样没缘?”

    那老道士正要说话,去听那边厢红衣女子道:“你不给他些钱财,便是没缘。”

    那老道士听了这话,点头道:“不错不错,无花无酒道不成,若没些花红酒礼,这法原不可轻传的。”

    那红衣女子道:“看看,他要骗你的钱了。”

    江延大笑道:“那道长打错了算盘,若要骗我的钱,着实是难,只为我身无长物,家徒四壁,要钱没有,烂命一条。”

    那红衣女子听了这话,却就睁开美目,看了江延一眼,眸子里颇有些佩服,道:“你这厮能把穷说的这么理所当然,还真是不容易。只是你要小心,像这样游方的道士、行脚的全真,到了一处,便拿些玄远的话辞来骗人,什么建木、北冥之说,那些个不辩真假的凡俗,多半受他的哄骗,不是败财,就是连人被哄去卖了,是以他这样的人,又称为行脚的骗子,云游的拐子。”

    红衣女子声音清越,颇为悦耳,叫人情不自禁的安心静听,一番话说完,村人看向老道士的目光登时变了。

    江延望着老道士道:“道长,你真是拐子嘛?”

    那老道士更不多看那边三人一眼,只点头道:“不是,不是。”

    江延道:“我看你也不像,可是你说,那拐子若拐了人去,可管饭不?”

    老道士奇怪道:“应该会管,不然饿死了就白拐了。你要怎地?”

    江延笑道:“那倒是好,倘若有那吃不上饭的,叫拐子拐去,实在是造化。”

    老道士哈哈大笑,一众村人看向他的目光却愈发戒备起来,先前那个哄孩子的妇人,已经将那小孩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叫人抢了去。

    “造化?好大的造化!”红衣女子又道,“不是打断腿,就是打半死。男的卖做奴隶,女的卖做女奴,小些的就卖与人做儿女,大些的就打成残疾,要他乞讨。好造化,好造化!”

    江延听说这话,默然半晌,脸上没了笑意,道:“我早听说拐子害人,不想竟是这个害法,当真该死!孩子是家里的心头肉,这样生生挖去,充做烂猪肉,该杀,该杀!”

    那老道士安然烤火,脸上却也没了笑容,道:“只为财帛动人心,做下伤生造孽行。阳间纵然逃得去,阎王老子不留情!”

    那红衣女子听他这样话来,乃是赌咒发誓,便不再缠他,却又对江延道:“兀那小子,我看你虽然甚穷,根性却还不错,是个机灵的,有个差事与你做,你肯不肯?”

    “嘘……”

    此话一出,那些个村泼二流子一起嘘出声来,挤眉弄眼的去看江延。

    江延道:“有甚差事与我做?”

    红衣女子道:“我缺个牵马坠蹬的奴仆,你可愿做?”

    江延抬头如拨浪鼓,道:“不做,不做。”

    那红衣女子道:“为何不做?”

    江延与那老道士相视一眼,只道:“我怕被打断腿,又怕被打半死,是以不做。”

    一老一小哈哈大笑,那红衣女子怒道:“好个小贼,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来讥笑我!我是什么人,便用黄金也砸死了你,却来做拐子么?”

    江延笑道:“我看你也不像。只是我曾发誓,若与人做奴仆,不是父母,便是自家媳妇儿,你若肯做我媳妇,我也愿意与你牵马坠蹬。”

    此话一出,那些村泼二流子更是嘘声一片,却听那刀疤脸汉子大声斥道:“嘘什么?”

    一句话盖了千千万,众人一静,那汉子又看向江延,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遭瘟的臭小子!似你这等凡人,一辈子劳苦种地,不知修身养命,枉投人胎!我师妹欲提携你,还不肯,那便安心种你的地吧!”

    他料想这一番话,一定骂的江延跳脚,谁知江延听了,不但不生一点气,还笑了起来。

    刀疤脸汉子疑道:“你笑怎地?”

    江延道:“我笑你不知道我。”

    刀疤脸汉子道:“怎样不知道你?”

    江延道:“你不知道,我原是那外来的人口,在此处安身,家当只有一栋空屋,更无些许田产。若真能如你所言,得些田产,安安心心的种上一辈子,那真是烧香拜佛求菩萨也难得的事,承你吉言,承了,承了。”

    “噗嗤,”红衣女子憋不住,笑喷了出来,“这才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那少年,你跟我去,给你一辈子也种不完的田。”

    江延笑道:“你一定要嫁我,我也推拒不得,只是需治了酒,到我爷爷灵前,行大礼,磕响头,那才行。”

    那红衣女子收敛笑容,狠狠瞪他一眼,不再多言。

    两人一唱一和,直把刀疤脸汉子憋的满脸通红,瞪着江延,说话都结巴了:“好……好贱骨头,算你本事,我若一时兴起,叫你这一屋子的土老猫,都……都去了账!”

    这句“土老猫”,乃是五神大陆上笑嘲庄稼人的言语,村人平日里偶尔也拿来自嘲。只是此刻自刀疤脸汉子嘴里说出来,那便不是笑嘲,而是极大的侮辱。

    李二哥原本脾气不好,三番两次忍住,至此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土老猫,土老猫!我等安心种地,自食其力,干你何事?要你来指指点点?我等不种,任你天王老子,只好喝风!”

    他话音刚落,那老道士拍手道:“不错,农民是后土娘娘的子侄,社稷大神的同袍,我等虽修炼有成,若论辈分,还等叫各位一声老叔了。”

    说着,那老道士真个站起身来,对着村人叫了声老叔。

    那李二嫂子一直对这破烂的穷鬼道士看不上,又见他疯言疯语,几次出言想骂,只是见江延与他谈的欢,是以不曾开口。

    此刻见自家丈夫出口惹祸,忍不住心中焦躁,又见这老道士站起,不由骂道:“不识起倒的老东西!哪个要收你做侄子?趁早烤火,离了这里,迟了,但凡你身上有个虱子跳在我的身上,也要你的好看!”

    那老道士真个疯言疯语,只道一句“老婶息怒”,依旧坐下,把个李二嫂子弄得气不得笑不得,直骂疯道士。

    那刀疤脸汉子仔细看了李二哥一眼,脸上怒气更甚,面色狰狞道:“狗东西!百年后,我等遨游苍穹,尔等化为土灰。埋在地上,叫虫啃吃!若遇着我等大战,一招不慎,掀翻了土,那时节尸骨无存!可怜,可怜!”

    “放你娘的狗屁!”李二嫂子站起来,狠狠骂了一句,怒视着刀疤脸汉子。

    刀疤脸汉子睁着三角眼,直勾勾的盯着李二嫂子。

    刀疤脸汉子脾气暴躁无比,有目共睹,众人都不由的为李二嫂子捏了把汗。

    老村长连忙站起来,拽住李二与他婆娘,骂道:“怎么就不仔细我的话,何苦与他们硬碰?这叫鸡蛋砸石头!”

    却又对那边三人打躬、拱手,道:“乡下人家见识短,不知道各位的手段,诚为不知者不罪也,几位且莫将此事萦怀,明日到老汉家去坐,老汉治酒一席,权当是赔礼了。”

    那红衣女子笑道:“好个事体周全的老先生。”

    老村长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那刀疤脸汉子却看也不看老村长一眼,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李二嫂子,脸上狰狞的暴怒冰消雨解,换成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对李二嫂子道:“好女子,真够味儿,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却就坐了下去,不再多言。

    李二嫂子还想说什么,却瞥见老村长的眼色,嘴角努了努,把那脏话生生憋了回去,没往外冒,拉着自家男人坐下了。

    破庙外寒风凛冽,“嗷嗷”的呼啸着,如对月嗥叫的饿狼。

    破庙里气氛更加沉闷,老树根烧的哔哔啵啵,众人或抱疑惑,或怀忧愁,或生闷气,能安心烤火的,倒也只有江延与那老道士两人。

    少倾,那白衣男子忽然道:“夜深了,该歇着了,无风,请各位乡亲们回去吧。”

    那刀疤脸汉子站起来,对众人道:“我把你们这些个不开眼的土猫子!如今爷爷们要睡觉,有几件差事安排你们,且听好!趁早回家打些汤水来与爷爷洗脚!再点上两个轮值的,与爷爷把门,但放进一个人,搅了爷爷的清梦,少不了一顿好打!快些!”

    “无风!”白衣男子闻言,呵斥了一声,“说的什么鬼话,只请他们离去便是,要什么汤水、轮值?你给钱么?再敢妄言,今晚就去把门。”

    刀疤脸汉子听了,脸色立刻变了,嬉笑道:“说些玩话,不当真,不当真!我怕夜里还有人来,搅了我等清梦。”

    白衣男子道:“青龙山广大绵延,来的人再多,也不至于都挤到一座庙里。”

    说着,白衣男子眼皮微抬,目光在老道士身上一扫而过。

    刀疤脸汉子“嗯”了一声,却又对一众村人道:“土猫子们!我师兄大发慈悲,不要尔等送汤送水、也不要尔等轮值,只是立刻走了,莫要耽搁,但迟些,少不了一顿好打!”

    老村长站起来道:“各位,仔细灭了火,今晚就到这里,散了吧。抱孩子的,仔细莫叫小孩儿尿床。”

    原来,那小孩儿一旦烤火,晚上总要尿床,是也以提醒一句。

    其实,不待老村长发话,早已有村人拔腿就走,口中还嘟哝道:“招惹谁了,没来由的受这闲气。”

    村人走的飞快,须臾只剩江延与老道士,江延倒是不急,在那里伸懒腰,收火具,扒开灰,仔细防范那没烧尽的枝条,防它遇上火星,风一吹便即烧起,能将庙都点了。

    老道士却是无处可去,只道:“小哥儿,留些火儿给我,老道今夜便宿在此地了。”

    江延还没应声,那边刀疤脸汉子早就嚷起来了:“那老泼贼!你想是耳聋?你看这庙里可有你容身的地方么?”

    老道士望着他,笑嘻嘻道:“你我俱是道门一脉,有你们容身之地,自然该有我的。”

    那刀疤脸汉子骂道:“我把你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你这假道士,口称道学,实为乞丐,一肚子坏水,哪里懂什么清虚寂灭,自然无为之道?”

    老道士苦着脸道:“你等即是道士,懂的这些,便该发发仁慈,这天寒地冻的,若将我逐出,可叫我宿在哪里?冻也冻死了。”

    刀疤脸汉子道:“你懂什么?我等清虚寂灭,太上忘情,还哪里有什么仁慈好发?”

    老道士皱眉道:“若如此说,你的道错了!”

    刀疤脸汉子不耐烦道:“好,我发个雷劈死了你,看看错不错!”

    说着,踏步罡上前,伸出右手食指,对天一指,还不曾说话,破庙外风声抖然急促起来!

    江延只觉浑身一麻,正不知为何,却听老道士连忙道:“我走,我走!”

    说着,身子一抖,径直往破庙外走去。

    刀疤脸汉子冷笑一声,撤了手,江延只觉周身麻感顿去,破庙外的风声也缓和了下来。

    “你还不走,等死吗?”

    刀疤脸汉子望向江延,目露凶光。

    江延打个寒噤,抽身便走,临出门时,却又对那红衣女子道:“姑娘,你将这石墩抵了门,任凭他多大的风,也刮不开。”

    那红衣女子瞥他一眼,道:“废这话作甚?”

    江延笑道:“我怕你见我不肯娶你,就伤了心,作践自己,何苦来着!”

    “这小贼,当真取死!”

    红衣女子骂一声,右手一晃,手中忽的多了根银针。江延眼尖,道:“你拿这玩意儿出来作甚?要做衣服给我,无缘无故的,我却不要。”

    说着,泥鳅般闪了出去。

    来到庙外,但见那老道士站在哪里,自言自语:“一梦惊过百万年,破衣破袜惹人嫌。虽有法力无边在,拄杖丢失真可怜!”

    江延道:“道长,去我家歇着吧。”

    老道士回过头来,道:“当真?”

    江延道:“骗你有甚好果子吃么?”

    老道士喜道:“好好好,我又欠你一次!”

    两人走到前面一处人家,但见一个妇人坐在门前,却是李二嫂子。

    江延走上前去,只见李二嫂子正执着斧头劈柴,她每劈一根,便骂上一句:“死畜生,泼畜生,生疮流脓的狗畜生!刀疤,刀疤,怎不一刀劈死了你,遗下这么个祸害!”

    原来是在泄愤。

    江延哪里敢惹这母老虎,就要绕着走,却听李二嫂子道:“江延!你带着我这便宜侄子往哪里去?若拐了你,明日怎样还我的柴?”

    江延笑道:“凭他哪个,敢少了嫂子的东西?就凭这柴,他也不敢拐了我去!”

    李二嫂子听了这话,哼一声,再度劈起柴来,只见她手起刀落,嘴上兀自骂个不停。

    江延与老道士走的远了,老道士道:“几年都说母老虎,今日才知真厉害!”

    江延笑道:“只是凶些,其实不咬人。”

    老道士点点头,两人埋头走路,冷不防走到没人家的黑暗处,老道士身形又高大,极暗淡的影子盖住了江延。

    江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害怕,道:“道长,你要到我家去住,需得交些房费。”

    老道士笑道:“你原是个开黑店的。”

    江延道:“我怎么就开黑店?”

    老道士:“方才经过人家的时候,你不提这话,只说叫我去住。如今没人家了,你就说出这话来,却不是怕我跑了,捡好了时机,要来宰我?”

    江延道:“你有甚可给我宰的,速速交了出来。”

    老道士摇头好比拨浪鼓:“没有,我空身,没甚好宰的。”

    江延略放下心,笑道:“这是我的话。”

    却是此前庙中,红衣女子要江延仔细老道士是拐子时,江延说的话。

    两人说到此处,不由一笑,彼时明月忽的破云而出,洒落无尽清光,两人头顶明月,迈着大步,往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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