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宫门于卯时打开,像从前一般让政要官员入宫早朝,无人看得见周边兵将更替,有那么两个眼力好的认出领兵将士换人成了常何将军。
谁也想不到新换上的兵将都受了李世民的令,看着如昨日一样和长孙无忌、尉迟恭、侯君集等人上朝,实则埋伏于宫门玄武周边,伺机而动。
李建成和李元吉骑马行止于玄武门前,后方慢到的李世民暗暗狠下心,预备动手。
太极殿上李渊不戴龙冠不着龙袍,更不让大臣列班,只走到他们中间。
“陛下,缘何今日不让臣等列班上奏?”
李渊抬眸望着屋檐外的天色灰蒙蒙一片,往日清朗的嗓音变得阴沉“早有奏称秦王意欲宫变,这件事诸位怎么看?”
萧瑀手持笏板,率先发声“兄弟阋墙,为情为利无出其右,需得多么大的诱惑才能对嫡亲兄弟动手,宫变之说臣以为是空穴来风。”
“天子为龙皇子即为龙之子,百姓尚有吞吐天日的雄心壮志,龙子若想起一番雄心壮志自然是以龙座为目标,雄心之下利益之中,怎么就不是个天大的诱惑了,以你所言非要做了神仙才叫巨大诱惑?”
裴寂一口反驳了萧瑀的道理,斜眼瞟着萧瑀由白到红的面色,十分不屑。
萧瑀觉着裴寂是个小人,裴寂觉着萧瑀假大空,两个人撞到一起没理都拌三分,衍生到这种正经大事都有些颜色了。
李渊眉头微皱,将目光转向陈叔达,结果无非是站两个儿子各一边,全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以你们看,这个太子朕真的立错了吗?”
李建成恃才傲物,李元吉谄媚而无美德,李世民是仅剩的嫡子,又是最有名望与实力的儿子。
一个是最爱的儿子,一个是最能做君王的儿子,太子之位在李渊心里晃动起来。
没给李渊太多时间考虑,很快就有人来报“陛下,陛下,不好了,秦王领其玄甲军破入玄武门,与太子齐王打起来了。”
眸色一敛,李渊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萧瑀趁机劝说李渊改立太子。
“陛下,此事本来就太子与齐王谋定在前,无反隋朝之谋略,更没有比肩秦王的安邦定国之功劳,两人嫉妒成疾早有加害之举,今日之事是早晚之差别,不如顺势改立秦王为太子,定能保全三位皇子性命并化干戈为玉帛。”
萧瑀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着牙说,说得特别违心,都打到李渊脸上了如何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只能是为了平息宫变尽两分心罢了。
李渊一番沉思,赞道“言之有理啊,二郎到底是个淳厚的孩子,改立太子之事即刻拟诏。”
“臣亦如此想,秦王名望甚好,陛下放心将国家大事托付与他,定然不会为难太子与齐王,也不会再生出诸多事端,是个两全法子。”旋之,陈叔达也和他们统一了想法。
李渊的想法笃定没有半刻功夫,见李世民麾下尉迟恭一身甲胄,手持长矛上前来。
“爱卿何以此身入殿?”看见尉迟恭的装扮,李渊十分震惊,望了几眼外头不见兵戎,尉迟恭前来做甚?
“奉秦王令,太子与齐王犯上作乱,现以将其诛杀于玄武门,仍有余孽未清,恐伤陛下遂派臣来护驾。”
话落,从各处行进小兵十数人,将在场所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尉迟恭,你大胆!”裴寂感觉情况不对,直指尉迟恭怒喝“太极殿上自有禁卫军,何须你一小将看守,速速退下!”
尉迟恭冷眼一撇,不做多言,转向李渊讨亲笔命令,要宫城上下听从秦王号令处置。
李渊改立的心思顷刻间化作悲痛与怒火,朝着尉迟恭发了出来“他杀兄弑弟,还有脸要朕的亲笔命令,你且去叫他滚来,朕还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下得去这个毒手的!”
其实尉迟恭来的时候并不是坦途,长矛虽然新,却又一把断刃扔在了某处宫道,上面满是鲜血,污秽不堪。
李世民的一身铠甲没有多少折损,反被熏染了许多的血腥气息,余孽所剩不多留给长孙无言肃清殿后,他正好要来见李渊,听见了他和尉迟恭的话。
“阿爷不必费心叫我,二郎正来了。”
“逆子,你给我跪下!”
李渊三步并两步上前,直接扇了李世民一巴掌,他染了敌人血迹的脸立刻变得通红,听从李渊的话跪在了地上。
李世民心中的不服与伤心被这一巴掌全打了出来,眼睛比脸颊红得更快“阿爷,二郎苦大哥和四弟甚久,若不是事态所迫,谁也不想和自己亲兄弟兵戎相见啊。”
“你大哥和四弟与你不和多有杨氏挑唆的功劳,你不多加管束手里人反猜忌亲人,平日里的心胸宽广竟是叫狗吃了不成!”
李渊和杨令姝的梁子比兄弟矛盾深的多,李渊咬定是杨令姝挑唆,杨令姝看不上李渊对三个儿子两套标准。
说到杨令姝,李世民的眼睛里滚出一层亮光,但是噙在眼眶里没有落下“难道那日宴席上的毒酒也是杨氏蛊惑大哥给我喝的?难道窃取功劳之外与庶母私通也是杨氏所挑唆,阿爷未免私心太深。”
“木已成舟了,腰杆子也硬了,顶嘴都学会了,”李渊躬下身凑到李世民耳边“这个太子之位坐了,希望你来日里千万不要想起你是踩着兄弟骨肉上去的。”
李世民一怔,没有答话,颔首沉默。
事态已经成了定局,李渊只好立李世民为太子,将军国大事移交给他,入主东宫。
长孙无言将宫内的婢女太监换了一轮,又重新打点东宫,分住处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个人。
“令姝妹妹人呢?”
没有人回答,婢女都是新换的,云善和杨令姝一起不见了,孩子们和其他的侍妾都被要攻入秦王府未成的人吓到了,根本答不出来。
李世民回想起李建成死的前一刻,李建成没能杀了他,就让人引蛇出洞绑了杨令姝,去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用一个合适的时机送上杨令姝的人头,绝对是李世民的剖心之痛。
“建成说他把莘莘掳走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你别担心了。”
李恪在一旁听到不好的字眼,颤抖着小手紧紧拉住长孙无言的衣摆,小心询问“母亲,我阿娘会不会死啊?”
“恪儿乖,你阿娘有福气着呢,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长孙无言轻轻揽着他,抚摸着他的脑袋,温言安慰“你看天都黑了,早早睡去吧,明日起不来学堂。可不要来求母亲。”
李恪被长孙无言和乳母连哄带拖的带走了,李世民坐在正厅里一动不动,脑袋里思索着想象着杨令姝是怎么被带走的。
长孙无言拿了把蒲扇轻轻扇着,尽力不去想白天的血腥和危险,心下难熬不免得烦躁起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苦了妹妹。”
“那就用他们的血献祭吧,死了正好陪葬。”李世民站起身往外去,背起的双拳紧紧攥住。
清剿李建成和李元吉全家上下数百口人,首先是绝了复仇的后患,后是为了惩罚李建成掳走杨令姝的动作。
杀至齐王府,齐王妃杨凌娘拔剑指向李世民“李世民,你是疯了,元吉哪里对不住你,值得你将我齐王府上下赶尽杀绝!”
李世民轻蔑一笑,手握剑锋,不必用力就把剑上抢了过来“我拿他当弟弟,他什么时候当我是哥哥了,你现在怀着孕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看在她身怀有孕的份上,李世民留下了杨凌娘,为了她的安全起见,接到了东宫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