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真理,藏在平淡无味之中。
作别了那个东北小伙礼云龙之后,我很快就将车上的最后一单货送到目的地。
回到百惠的时候,已经十点钟了,我内心不免有些焦急,上午就只有两个小时了,我还有一堆货呢!
不容多说,只容工作!
我谁都不理,慌慌张张地进货运货,再次坐在大黄蜂上的时候,我已经出了一身汗,大部分都是急出来的。
“小楠?”陈姐忽然叫了我一下。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怎么?”
“路上注意安全!”陈姐斜着眼睛看着我的车说道。
我立刻就明白了她在看哪里,我也跟着低下头,看着车体上的那道伤痕,脸微微一红(但被口罩遮住)向她说:“我会的,刚刚出了点意外,人没事车也没事,额哈哈,没什么大问题!”
陈姐点点头。
“那…那陈姐没什么事我要赶快工作了!”
我马上转过身打开了车钥匙,正想发动,却看到车把上挂着的那杯咖啡,它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已经有溢出来的征兆了。我摸了摸还热乎着,就摘下来给陈姐送去。
我将咖啡放在桌子上,微微喘着粗气说:“姐,趁热喝吧,别人送的,我不习惯喝,咖啡给您,一定解乏!”说完我就大步走开了。
陈姐扶着那杯咖啡,顿了一下又道:“你还是慢点,效率低没问题,注意安全呀!”
“好嘞!”
我急匆匆开出了百惠广场。但对于大黄蜂,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这可是全武汉最靓的车啊!就这么……这么被我上了两道疤……
哼!都是那个礼云龙,我的车,我的任务,都怪他!我猛一拍车,大黄蜂摇晃几下,吓得我赶紧握紧车把手。
这次送货没有意外,无比顺利,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多了!
我好慢呀!我拍拍酸痛的胳膊,加油!还有半个小时我能再送一单!但一单不至于专门跑一趟了,如果装满车跑一趟的话肯定会耽误午饭,而且这次配送的距离都不近呢!吃不吃的上午饭都要另说。
我正思量着要不要去,两只手就摸到了口袋里的六个茶叶蛋,我一拍脑门,对呀!有蛋就有戏。我顿时有了底气,将货都装好而且装的满满的,然后我满意地点点头,刚刚用钥匙打开车子,陈姐又说话了——
“小楠!还去呀?还装这么满!马上开饭了,等会吃完饭再工作呀,不急的!”
“陈姐!我今天任务确实有点多!我干的实在太慢了,我要趁着还不晚多送点,免得要加班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你快点回来,两点半还有午饭的,过了三点估计就没饭了,有也凉了……”
陈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了。但非常非常不巧的是我在广场门口又撞上了白龙马。
“还去呀?开饭了!”他车开的很慢,但我的车飞快的略过他。
我冷着一张脸给他看,怎么?就你干活干得快!
他好像害怕了还是怎么,没有再说话。我回头的时候他就没影了……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白龙马是,那个李…礼云龙是,都不是东西!我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搞配送,跑了一个上午,一个一旁冷眼看笑话,昨晚更过分,装神弄鬼地吓我害我没休息好;另一个给我工作添乱,就是个活生生的麻烦精!
下午一点钟,我将大黄蜂停在武汉鹦鹉洲长江大桥上,我蹲在桥边,望着奔流的大江,它是蓝色的,映着蓝天的颜色。天地如此广阔,没有人和车的城市显得更加旷远。江上没有水鸟,江底应该有鱼 它们都无人叨扰,过得无忧无虑。
我突然看到太阳下的江面翻动了一下,我揉揉眼睛,江水哗哗,泛着白光。
江豚?但没有看清,是一群江豚吗?有名的白鳍豚?同时我自己又否定了。那么珍惜的动物怎么可能大量的涌现在这里,出现在我眼前。
我揉揉眼睛,抱着希望并不希望的再去看江,哗一下,江面又翻动了。
我乐了,那就当那是一只大大的江豚的尾鳍,绝对就是吧!我拿出手机拍照,无论留在照片里的是什么,它都是我心中的江豚。我想它们奇怪武汉为什么这么静,它们就游过来看看。
我透过手机,透过鹦鹉洲大桥的悬索,我知道那个方向,银灰色的高楼后面,一团绿色的“灌木丛”里,那里,黄鹤楼最高的那只尖角正向我招手。我踮起脚尖,拉下口罩,面向东北方,张开双臂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好舒服啊!
呼吸完毕,我坐在车上,一只脚踏在地上,车上还有三单货,我不回去了,决定就先吃饭。
打开水杯,喝着今天的第一口水,我将水含在嘴里稍稍温一下才咽下去,紧接着我剥起茶叶蛋,茶叶蛋只带着我口袋的余温,很快余温在风中散尽,凉透了,比起来,水凉的更甚。我马上把茶叶蛋噎到嘴里,鼓着腮开始剥第二个。
我突然张了张嘴,咳出了一些鸡蛋黄的粉末,我舔舔嘴唇,喝了口水。
它流泪了,是眼睛,不是我!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但这次不同,我是为自己而感动的吧。
吃到第四个鸡蛋,我吃不下了,不是饱了(我认为自己还是很能吃的,何况稀罕的茶叶蛋呢),而是没有水了,第四个我还是强咽下去的,我应该小口吃的。
我将最后两个重新放回口袋,准备晚上再吃。六个鸡蛋……我想想就可怕,不会长胖吧!我边想边摸摸圆圆的腮帮,胖倒是不一定,但胆固醇一定会高的!
我举起水杯,那是双层的玻璃保温杯,不过不怎么保温了,这有辱它的名声。我将杯子的最后一滴水滴进嘴里,漱漱口,上路。
我看了看表盘大黄蜂还有不到一半的电量,估计撑不到晚上了。
“嗡嗡嗡~”手机振动,我停下车接起电话。
“喂!小楠,在哪呢?送完没有?吃饭了呀!”是陈姐的声音。
“哦,陈姐我吃过了,您不用给我留了,有人送饭的,我吃的很饱。”
“哦——不回来了是吧,那我就不跟你留了。好了,注意安全!”
“会的,陈姐,再见!”
“嗯,再见!”
我将手机塞进兜里。举起双臂——
来吧!
奔流吧,大江!
奔游吧,江豚!
奔跑吧,卫楠们和她的大黄蜂们!
在我后面的记忆里,我无比努力,头发粘着汗水紧紧贴在了额头,屁股好像已经坐开了花。汗水在春风中蒸发,额头微冷,我全身一紧,只得更加努力奔跑,努力让身体热起来,加热里面的湿衣服,带来一丝温暖。
下午五点钟,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百惠。乍一看我的货,已经很少了……嗯?!我猛地抬头,怎么这么少了?
我傻愣愣的看着那一小堆货,再有一趟,一趟过后就下班了呀。
我看看周围,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不时有新货递上来,分拣部依次给每个人再增加些配送任务。这时我看到昨晚上我碰到的那个分拣部的张阿姨推着装满货的手推车向我这走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很亮眼的肥大橙红色外套,戴着志愿小红帽,头发拢在后面,显得清爽又年轻。她眯着眼睛看着我,直到走近才认出我:“小楠?”
“嗯对!阿姨您记性真不错!”我夸了两句,但想到她是来给我“加餐”的,不免有些反感。
“你是二环线一带的吧!”她说完我就预感不妙,但还是点点头。
她然后绕到侧面,一边将二环线附近的货拿下来一边夸我:“做得不赖!早晨看你的货挺多的,没想到你的配送速度比那些个高块大的小伙子还要快!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啊哈哈,哪有他们快呀!尽心尽力罢了!”此时我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但看到张阿姨将一大批货扔下来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是绝望的。张阿姨拍拍我的肩膀,道一声加油,笑吟吟而去。
我蹲在一旁,差点就跪了。我找了一块纸板坐下来,拿着手里的空杯子不断地往嘴里空水,虽然饮水处离我不远,我懒得再起身去接一杯滚烫的热水了,那不解渴!
我又扭头审视着加高了的货物,这要送到晚八九点呀,这还是货物不增加的情况下,我的眼睛里露出绝望,真想甩帽子走人,可我连甩帽子的力气都没了,我瘫在货堆上,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就躺一会儿,不能睡不能睡……
不知几分钟还是十几二十分钟之后,我身边的货塌陷下去,吓得我一个激灵。扭头——白马。
“哎呀——”我抱着头不情愿地站起来,定了定神:“诶——你干嘛?这是我的,你的那堆在那边呢?”我指着那边高的足以吓晕我的白马的货堆,瞪大了眼睛。
白马愣了愣神,像在憨笑。他说:“怎么?帮帮你还不愿意了?我在你这挑几个顺路的带上,我车也装不满。”
哦,我抱着杯子就那么看着他。一点没觉得杯子怎么突然有水了,而且水还是温热的,不烫手,刚刚好。
看了他一会,他额上放着光,头发是湿漉漉的,好像淋过雨洗过澡一样,然后他胳膊圈了一圈货,跑了两趟,将我那些大半都搬他那去了。
“这么多都是顺路的吗?”
他答:“是呀!”然后就那么兴奋地走了。
我看看两边,他的货显然比我的还要高一大截,珠峰也不过如此吧!这样还有心思来帮我?不可思议。
我又环顾四周,张阿姨刚刚添了新货,大家的货堆的都差不多高,但有几个特别小的货点,那为什么如此不均呢?在这其中白马的货堆显然最大,他还要帮我,那他岂不是很“可怜”,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这样怕事的话,我还真不是一名合格的党员,也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党员。
我看着白马匆匆离去,我也喝饱了水,干劲就来了。多是因为货堆小,让我有信心在七点之前送完,然后充实的一天就此结束。
加油,一起加油!
生活就是这样,有人会替你挡痛,有人会撒给你阳光,我的阳光就在前面,我的前途一片光明。
我不能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