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早饭,他坐在一条板凳上远远的望着我,面前白色的的饭盒盖子颤来颤去。
我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我是不习惯别人一直盯着我看的。我跟白马对视两眼索性我就背过身去,反正皇帝不急太监急,慢慢吃吧。
早餐简单,包子和馅饼。好吃的话我能吃四个(但我并不胖),不好吃的话,我也就吃两个算是为了填填肚子,我可是对吃要求很高的。我打了个隔,并不饱,羊肉串吃得心里腻歪,可还剩老大一半呢!
我转过头,见他还盯着我,我说:“诶!你的串儿,我吃不下了,你给解决吧!”
白马站起来,说他饱了,然后他拿过串儿又送了回去。
我看着这个人,他怎么这个样子,别人那样对他,他还好吃好喝供应着,以德报怨,也要看什么人吧!
我擦擦嘴,算是吃完了。这时候我抬起头,看到广场中间忽然出现一个中年男人,他的手里还拿着摄像机,戴着一只N95,脖子上搭了很长一条灰白色的围巾,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径直向我走过来。我擦擦嘴,戴上口罩,站起来望着他。
他率先“发难”:“您好,特殊时期不握手了。我姓杨,是个记者,现在我正值休假期,但我闲不住,想采访一下咱们武汉的‘血液’,哈哈!也就是你们这些配送员,我要做一期报道,希望能得到你们负责人的许可。”
他的声音很浑厚,但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我接话答道:“哦,这样啊,谢谢你们呀!我们负责人……额”我想了想陈姐,不禁心头一寒,她可能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我低头看看桌面,踌躇着。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他问道。
我猛一抬头,“啊?哦,没问题,”说着我将我们的登记表交给他说,“您先登记一下,我去找找我们的负责人。”
“哦,好。”他接过表格,仔细地看着,然后拿出摄像机拍照。
我连忙跑进超市,不过进门的那一刻,我怕了,我掀起门帘的一角,迟迟没有进去。陈姐应该还在生气吧,唉!反正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我一狠心,将头探进去。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神奇的门帘,你不会注意到这后面有什么,仇人还是恩人都有可能。
进去之后,陈姐就赫然站在我面前。那时我是傻的,我真是怕这个门帘了。
我以为陈姐会给我一个冷漠的表情,然后话也不说甩手就走。错了,错了!陈姐手里拿着好多串串儿,口罩上还沾着油渍。
陈姐将两只手里的串儿倒腾到一只手中,她又微微一怔。我想那时候陈姐一定想握住我的手,不知道是打我还是骂我吧。
可她笑了,口罩上都画出一张笑脸。
“楠楠啊,吃完了?”陈姐的声音很轻,像妈妈正呵护孩子。
“我……啊嗯……吃完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叹了口气,又说:“刚刚我太急了,就冲你吼了,哎呀!真不应该!”
“哦……哦,没事的,”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又说,“陈姐,不能怪你呀,毕竟丢了这么重要的物资,搁谁谁不急呀!”
“对呀,我急呀,但也没用呀,唉,这是不能改变的,还好刚刚我又申请了一批口罩,但最少要等五天,过了今天就没口罩了,我们就要歇业了,没口罩就做不起来了。”
“啊,那我尽快想办法,对了陈姐,外面来了一个记者,说要采访我们。”
“啊哦,记者?不是警察?”
“不是。”
陈姐将手中的早饭递给我说:“帮我拿一下,我去看一下。还有啊,这件事不怪你。”
“嗯。”
我稍稍平静了一下,拿出手机,看了看礼云龙的微信,他没再跟我发消息,可能工作正忙。我说的办法就是他,我记得他的那句牛皮“要说口罩,整个武汉,最不缺的就是俺兄弟和俺了!”
“诶!发什么愣呢”
“啊?没。”我看了看几米外的白马,然后眼神又移到手机上。
“说呗,你有什么办法?”白马郑重其事地说。
“有……我认识个人,他有口罩,全武汉就数他的口罩最多!”
“全武汉最多?!谁说的?这你也信?”
“我知道,八成这话是吹牛呢,可宁可信其有不是?”
白马点了点头,表示让我快联系他一下。
我点点头,刚刚将他微信上的电话号码记下来了,我硬着头皮拨了过去。
“哎!老妹儿,咋就主动给俺打电话了?你是不知道了什么嘞?”这一嘴的东北话把我们两个喷了个猝不及防。
一旁的白马不淡定了:“就是他?东北人,这是湖北,他能送来口罩?!”
我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
“喂,是我,那个,我想求你点事,”我说。
“别介,老妹儿,我还是先求您点事呗?”
“啊?”我扭扭头,“求我?”
“对对对,俺现在在香江小区附近的那个香江路,俺的萝卜又掉了一地,俺现在正推着车尼!你要有空过来一哈,帮帮俺,俺感谢你八辈祖宗哈!”
“啊?怎么会?也就是离昨天那个地方不远?”
他高声说道:“你去昨天那个地方就行,俺快走过去了!”
“那行,”我按住白马,对他说交给我,然后我匆匆去找大黄蜂。
“喂,喂!”我冲电话说道。
“俺在,”
“我想求你件事,我们这边没有口罩了,以后的配送工作就不能进行,你说你口罩很多,所以能不能借给我们一点。”
“不能!”
“啊?你不是……”
“不借,我们送。”
“哦——”吓我一跳。
“你想要多少?”
我估了一下,我们大约五六十人,按照每人每天用三个,还要五天才有新口罩:“大概……额,一千只有没有?”
“这么多!”
“啊?你没有么???”我听他语气不对。
“怎么可能,整个武汉俺最富!那行,你明天来取吧!俺让俺兄弟赶紧做,回头儿给你发地址。”
我一听很高兴,忙说:“太感谢了,你真是个好人!”
“妹儿,你快点吧!推车很累的。”
“好好好!这就来。”我骑上大黄蜂一溜烟地向着香江小区奔去。
这次我没有太依赖导航,昨天那段路我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很快我就看到等在路边的礼云龙。
我看了看路面,真惨,看了看萝卜,更惨,看了看礼云龙,眼角还擦破了皮,红了一小块,非常惨。
“哇,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我停下车。
“还不是……”礼云龙渐渐没声了。
“嗯?我还以为你骗我来呢,我也没带什么创可贴,也没药。”我跑下车,去帮他分担一下他车上的萝卜,“还是昨天那个地方吗?”
礼云龙点点头,将萝卜一根一根的递给我,每一根都有小腿粗细,比昨天那萝卜大了好多。
“你递快点……哦,那慢点…别别伤了。”我看他不说话,又说,“你怎么了?刚刚电话里还不是挺能说的嘛!”
他苦着脸,递给我一根萝卜,仰天长叹道:“都是为了你,可把我摔惨了……”
我???额……这……不会……假戏真做了?故意真摔了?噗!
“至于吗?”我笑着说。
“至于的,很疼滴。”他眼角飘起一滴血泪。
呦呦呦,我心疼了哦——这算什么?撒娇吗?
……
我帮他送到了昨天的地点:邹捷姐姐的邹记小食,不过今天还新添了一个周记小食,两家店相隔不远,我问了一下,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是名字相似罢了。
走的时候,邹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块纱布,给礼云龙上药,我就先走了,疼得礼云龙在门口嗷嗷长叫。
我走到那家咖啡店门口,那个女孩提着两杯咖啡,我冲她摆摆手,让她回去。她回头看着里面的爸爸,我对她说:“姐姐比较忙,还是很谢谢你们的咖啡,等下一次一定去坐坐,我就先走了。”
女孩很听话,朝我摆摆手,再见。
回到百惠,我将昨天礼云龙给的那包口罩交给陈姐,跟她说了礼云龙的事,就是我们的口罩有着落了,但需要一天的时间。陈姐欢呼雀跃,马上决定明天没有口罩的人可以休假一天。
接下来就等礼云龙的通知了,明天我和白马说好一起去,而且借到了站里的一辆三轮配车。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我也要开始今天的配送了。仓库经过处理已井然有序,他们说警察来过了,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然后他们拷贝了一份监控视频回去了,让我们等消息。还有那个姓杨的记者在那边,看起来工作很起劲。
我扫了一眼每个人得到的的分配任务,今天是挺平均的,不过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可能是我早晨发飙了吧!不过我不在乎,我喜欢讲实话,更喜欢打抱不平。
一点一点的分小类,然后装车,这些地址全都眼熟,想想路线的话,也能想起个一二三来,不过想到后面就乱了,索性就不想了。
当我拿起最后那个箱子,看到地址的时候,我的手、我的心头一颤。
上面写着:洪山区紫竹小区三单元502夏剑颖收,电话号123123456,是她,没错,一点都没错。
我愣在原地,抱着这个正方形的小箱子。小颖,她还好吗?好久没联系了,她还记得我吗?
箱子沉甸甸的,我晃了晃,实心的,看了上面的标签才知道那是书,精简版的四大名著。难道是小颖妹妹若男看的?应该是吧!小颖不是这么幼稚。
我抱着这个沉甸甸的箱子坐上了车,我慢慢戴上头盔,想着该如何对待。直接放在小区门口,不去打扰她吗?反正带着口罩也没人注意我;还是给她打个电话,让她下楼来,我们姐妹两个见见面?我拿不定主意。
后面陈姐又在喊了,让我小心点,车少也要注意安全什么的。
想要想着我就不再想了,我将那个小箱子压在了最后,那就最后去紫竹小区吧!
当我将所有的货送完,除了小颖那个箱子,我又转回了百惠,我决定要见她,所以不能空着手,我要去超市里给她们带一些生活必需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