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爸！我刚起床呀，太困了，没听电话，我很好，这会我要去看看邻居家的孩子，他妈妈去世了，他好可怜，我很好，我很好很好的。那我挂了吧！”我一口气说完，不想给爸爸留发言的余地。
“闺女，慌什么？以后少熬夜！多长时间了，咱爷俩都没好好聊聊！”
“谁跟你是爷俩！我挂了啊，等晚上吧，晚上咱们聊吧！”
“哎……”
我挂了电话，接着给礼云龙打过去。
我想老爸那边肯定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抱歉呀，老爸！
“喂，”
“妹儿啊！起床了呀！你的口罩中午出货……你现在就可以过来了，俺给你发地址，嗯——记得带好钱……”礼云龙说话吞吞吐吐的。
“什么？你不是送吗？”我皱了皱眉头。
“啊…是啊…你带上钱，就当俺借你的，俺们口罩厂最近缺点资金呀。”
“哦，那你们要多少？我可以借你们一些，但我没那么多。”
“那你有多少？”听起来他有些无赖。
“你想干嘛！有多少要多少吗？！”
“啊啊，不是，这哪呀！也就借……也就三千块钱吧！”
“那到时候你立字据呀！借你的。”
“好说好说。”
“那一会见。”
“一会儿见一会儿见。”他重复着。
我挂了电话，大致看了一下礼云龙发过来的地址，一个叫东辰口罩厂的地方然后我整整床铺，好让换下来的医护人员休息。
洗刷完毕，全副武装，其实也就一顶小红帽，一只口罩，我自己的备用口罩还有三只。我从西侧门走出去之后拨通了白马的电话。
哇！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连忙转头回到西侧门的屋檐下，又走到走廊里，看着一辆银色面包车正驶进医院的前院。
“喂，卫楠吗？起来了？”白马声音干硬。
“是，下雨了，那个人让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中午能拿到口罩……”
“哦哈哈，就是那个叫礼云龙的？”
“笑什么，名字罢了，你不还是白龙马吗？”
“额……好，我可以，我现在在陈姐这里，我借到了一俩三轮配车，正好来运口罩。”
“那行，你有钱吗？就可能……我们会付出一点，我有些不太够。”我向正门走了过去，不停地扭动着身子躲着走廊里的各种成箱的物资。
“哦，我说呢，行，我跟陈姐要点经费，我们就是缺物资不缺钱！”
我稍稍放心了：“这钱是借的，礼云龙说会还的。”
“嗯，我知道了。”
透过走廊的窗子向外看，我越觉得那辆面包车眼熟，再看看那人，好像见过，是……吴刚，对！吴刚伐桂我记得他，就是他！
我忙跟白马道别：“好了，我挂了！我马上过去，你在那等一会。”
“下雨了，你怎么过来，要不我去接你？”
“不用，我有专车接送，配车还是省点电吧，那地方还挺远的。”
“嗯，好，拜拜。”
我将手机揣进兜里，站在正门门口，看着一箱一箱的物资被一个接一个的递送进来，我在一旁搭把手，直到面包车卸空了，一个穿防护服的大个子喊道：“吴师傅，麻烦您了。”
司机说了声没事，就嘭一声，合上了面包车的后盖，准备离开。
那声音就是吴刚吴师傅，我忙跑过去，喊着：“吴大哥，吴大哥，”弄得还在向我传货的医护人员一愣，然后一顿，很自然地传给了下一位。
“你是……”吴刚大哥楞楞地看着我。
“卫楠，是卫楠呀！二月二十二号，记得吗？我，搭您的车到百惠，做志愿者！”我努力让他回忆着。
“哦，卫楠？卫楠呀，又搭车吧？上车！免费搭！”吴大哥爽快得说。
“谢谢吴大哥。”
吴刚坐在驾驶位上，拉了拉安全带，发动了汽车。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我，说：“卫楠是吧，我还真不记得了，好像脑子里有一些你说的那件事，但是像梦一样，记不清了。”
“哦，我还记得您给我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月桂树，就是您餐馆的名字呀！”
“对，我妻子的店就叫月桂树，看来我们真有缘，又碰到了，记得以后去我们那吃口饭呀！”
“好呀！”
这时车停在了医院大门处，曹师傅都没让我们下车，一人给了一枪，然后摆摆手，意思是一切正常。
我拿着手机去月桂树吃饭这件事记在备忘录上，另外还有疫情结束了去抱抱王君楷。带他去看樱花，那时候应该还会有吧。
我的目光离开手机：“吴大哥，月桂树在哪呀？疫情结束了我一定去！”
“哈哈！那说好了，你就过鹦鹉洲大桥，往东顺二环线再往南，叫咖喱小街，算是有点名气吧！我老婆做的月饼一流呀，最好中秋那会儿来，买多少送多少！”
“哇，那我一定去呀！”咖喱小街？我将地址记在备忘录上，听着有些耳熟，可能送货的时候去过。
然后我知道了吴刚大哥是第二趟送货了，是在城东的收费站那运来的，好像很远。
最后我看见一辆三轮配车突兀的停在广场边上，我就让吴刚大哥停下了，乍一看，还真是白马，我向吴刚大哥再次道谢然后下了车。
我在雨中伸展了下胳膊，看天灰蒙蒙的，细细的雨丝打在水杉笔直粗壮的树干上，打下不少冻在枝头的粗针似的枯干的叶子。
白马打起一柄黑色大伞悬在我的头顶，我看看伞顶，你挡住了天。
我看了看黑色的三轮配车，驾驶位上有着玻璃的雨棚，两边是敞开的，还好风不大，不然是遮不住风雨的。
我看看那只容一个人坐的驾驶位，又看了看黑乎乎的车厢，就开始苦恼。
我说：“你不识路，我来开吧！”
他说：“不行，我来。”
我看了看他，他又说：“你将地址发给我，我来开，我可是武汉的活地图呀！”
“好吧，那……那我只好坐这个黑黑的小车厢了呗！”我看了看配车侧面敞开的门，就像一个牢笼，专门为我打开。
“对呀！你看我给你找了些纸板，关上门你就可以在里面睡觉了！”白马热心地向我介绍着。
我白了他三眼，原来是把我当货，早就设计好了，就等我钻了呗！
唉——又不能让他钻，谁知道这车厢结实不？那我就忍忍，作一回货呗！
我将地址跟他发过去，细细地看了一下，礼云龙给的地址在郊外，距离我们约有三十公里，这也太远了吧！不知道礼云龙早晚是怎么上班的。
白马倒是没有太吃惊，他说现在武汉交通状况良好，如果我们按最大速度行驶，再加上闯红灯，更重要的是有他这个活地图（自吹自擂），有希望一个小时之内赶到。
事先陈姐给办了通行证，不过还是有很多路不能走的，不知道要绕多少弯路，但顺着交通干线走应该没问题吧！
我钻进小车厢，对他说：“快走吧！不知道路上能有什么事，弄不好就是本色出演《人在囧途》了！”
“放心，活地图在这儿呢！”他麻利地坐上车。
“这车厢门就不关了吧！开着透气，我也不是货。”我探出头喊道。
“好的。”
嗡的一声，配车启动。我盘着腿坐在车厢里，像红孩儿坐在带刺的莲花上。这车厢是不是固定的很结实呢？我能往后仰吗？会不会不平衡而导致翻车呢？我不得而知，因为我不敢动。
一个悠长的声音自下而上传出，咕儿——扩散在车厢里，回声激荡，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没吃早饭！
“喂！”我冲着车厢外喊着。
“怎么啦！”白马喊道。
“这样好不舒服呀！什么都看不到，你开太快了！弄得我眼花缭乱的！”我说。
“忍忍吧，你可以躺下来闭上眼睛。”
“……你闯红灯了哦！”
“是呀！我看了周围没人才走的，放心，我对你的生命安全负责！”
“什么？没听清！”我喊道。
“我负责！”他喊着。
“负什么责？我不要躺，咱俩聊聊天吧！太无聊会睡觉的。”
“你想聊什么？”白马喊着，“你车厢有回音，你说话就像闷葫芦一样，我说话也要提高音量，我还要看路，聊天环境不是很好！”
“喂，我开着车门的好不好，”我探了探头说，“什么闷葫芦，那不是你吗？”
白马好像没说话，车子好像走上了一个长长的弧形弯道，只是稍稍有些不易觉察出来的角度改变。
“你不是陕西人吗？怎么会来武汉，你在这边工作吗？”我探着头问他，一些雨滴贴在脸上，凉丝丝的。
“对呀！我要毕业了，就在这儿实习，住在老街烧烤店，这我好像说过了，烧烤店呢是朋友叔叔的，扯起来我们还有些亲戚关系。”
“哦，学长呀！”他没说话，我又说，“你家具体住在哪呀？”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哈哈，黄土高坡？你们那是不是都住窑洞呀？窑洞是不是冬暖夏凉的！”
“是的，麻烦您不要问大家都知道的东西。”
“哦，那你家是住在黄土高原上吗？”
“废话呀！我家在延安附近，不过我来自那里的一个小村庄，我们以前住窑洞呀，都是新建起来的新民居，我们已经不挖洞了！”
“新居怎么样？还能保证冬暖夏凉吗？”
“废话呀！有空调。”
“哦……你不问问我吗？”
“你爱说就说，我要专心驾驶。”
“你，你这还驾驶呢？这是闯的第二个红灯了吧！”
“特殊时期，警察叔叔会理解的。”白马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有些口渴了，保持沉默吧！”
……
我打开百度地图，看了看我们的位置，顺着二环线一直走下去，经过一个医院，一所大学，还有……公安厅，这倒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还有我之前梦中的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终点就在一个有山有水的严东湖畔——东辰口罩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