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又做噩梦了。

江映书因惊醒而坐了起来，已经不记得，这是多少次做这个噩梦了，那是她悲惨人生的开始，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以后，她经历了什么。

掀开袖子，漂亮的锦缎依旧缠在身上的每一个受伤的角落，她轻轻抚摸着，已经不疼了，但是这些伤疤曾带来的痛，她永远记得。

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大荆公主，却过得不如一个丫鬟，身体内心双重受屈辱，曾经有过无数次自杀的念头，却总以为会有希望。

她以为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会救她，从万千水火中，像个英雄一样，成为她的救赎。

可是并没有。

她曾无数次期待，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来她终于明白，那并不简单。

那是如同玉翡一样的男子，干净温暖，而自己早已经肮脏不堪，他们一个是天上的月亮，皎洁无暇，一个是泥土里生长的花朵，残败无色。

后来，她不再期望，终日不变的惩罚早已让她麻木，不过是多几道疤痕罢了。

江映书黯然伤神，刚刚的惊吓让她再无法入眠，掀开被子走近桌旁倒了杯茶。

黑夜里，一个黑影翻窗而进，动作极轻，江映书没有半分察觉。

“大公主。”温润的声音虽然不大，还是吓了江映书一跳，张口想要大喊出声。

幸好男子手快，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大公主别喊，是我，明惠。”

果然，这个名字让原本呜呜呜的江映书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云欢察觉身前的大公主不再挣扎，慢慢的放开了她。

一阵沉默后还是江映书先开了口，语气复杂，声调放低，怕扰了门外守夜的宫人，“明惠哥......丞相，这三更半夜来本公主房中，所为何事？”

她硬生生压下了习惯的哥哥称谓，顾云欢自然也听得出来。

顾云欢神色慌张，这不是大公主对他的样子，以往大公主看见他，眼神中总是带着渴望。

“我......我是来......”

“虽说丞相夜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在本公主面前自称我，怕是有些君臣不分目无尊卑了吧？”

江映书冷冰冰的话刺痛了顾云欢，但他今日来的目的，是想要带她出宫。

“映书，不要这样，我今日来，是要救你出去的！你可以永远的摆脱太子，不再受困于他了！”

江映书面色毫无波动，一点点转头看着他，随即嗤笑一声，满满的讽刺。

“救我出去？你怎么救？这皇宫戒备森严，你自己来倒是无妨，又怎能带我一个弱女子出去？”

江映书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轻蔑的瞥了顾云欢一眼，“别做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了，你走吧。”

“我今日会来，就代表已经做了万全之策，我已经部署好了计划，你只要答应我便是。”

江映书有那么一刻被顾云欢打动，仿佛眼前的人还是曾经那个见她受折磨会皱紧眉头，满眼心疼的明惠哥哥。

“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万全之法？”

顾云欢受制的人，已经答应他，帮他把大公主救出来，他那么足智多谋，一定可以的。

江映书听了后，并没有动摇，反而站起身子回了内室，顾云欢顾不得男女不了共处一室之说，焦急的跟了进去。

天快亮了，若是她再不和自己走，就真的走不了了，今日是先皇的定下吃斋念佛的日子，大部分侍卫都被派遣到佛寺中保护皇上了。

“映书，不要犹豫了！”

江映书挥挥衣袖，坐了下来，“我没有犹豫，我是不会走的。”

前一句顾云欢以为，她马上就要和自己走了，后一句却如同凉水，将他扑灭了。

“为什么？！”他不明白。

江映书摸了摸肚子，低着头一下又一下的摩挲，仿佛在爱抚世上最贵重的珍宝。

“因为他。”

顾云欢就算是再愚笨也看得出来，大公主的模样，是一个母亲对未出世孩子的无限期待和喜爱。

“你......你有喜了？是谁的？难道是......？”

“没错。”江映书动作没变，语气却是柔软了许多，“这个孩子两个月了，还未显怀，所以不是很明显。”

顾云欢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公主在他心中一直都是纯白无暇，即使受尽屈辱，整日被鞭打，也未曾变过，他努力让自己变强，直到有一天能够把她救出来为止。

可这一天到来了，他才发现，他来晚了，大公主的心，早已经不需要救赎了。

“是......是他强迫你的吗？”顾云欢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极力的控制。

江映书没有回答，即便想狠下心来，也没法说出这样恶心的话。

“我知道了。”

一阵沉默，两人相对无话。

“即便是这样，只要你愿意，我仍然不后悔今天的选择。”

顾云欢的话让江映书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这样肮脏的自己，明惠哥哥会不介意。

“你，你说什么？”

“你在我心中，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是那个洁白无瑕的大公主。”

江映书笑了，只是一会便转过头，神色更加坚定，“我不走，你回去吧。”

他可是当今的丞相，何等的盛气凌人啊，竟然为她至此。

于她而言，足够了。

她不能那么自私，将他拖下这趟泥泞不堪的浑水，他该高高在上，他该骄傲顺遂，而不是为了她这样的人折损。

明惠哥哥永远是她心中的白月光，即使没能救她于水火，也成为了她晦暗人生中的一缕救赎。

她不恨他，相反，是她江映书，该放了顾云欢才是。

“我会和你一起把他养大，照顾你们......”

“够了，我的话听不懂吗？我的孩子的父亲一定要是高高在上的人，你给不了，你给我的，我也不需要。”

说罢，她急匆匆的赶顾云欢出去，“好了，天快亮了，再不走，你被发现在我的寝宫了，我也会被连累。”

顾云欢深深的看着江映书许久，最后神色不甘的翻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