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挽猩红着眼,紧咬着后牙,脖子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该死!”
宁挽怒吼一声,掀翻了木檀桌,桌子被大力摔在地面上,上好的檀木竟直接从中开裂。
门外大宁皇帝静默在殿外,身边跟着马忠。
马忠惶恐的关注着里面的动静,惴惴不安。
“皇上…二皇子这样…”
皇帝叹口气,目光深远。
“挽儿的感情太隐忍,挚儿又是如此执拗…唉。”
马忠听着皇帝的话,面上显出疑惑。
“那为何皇上默认了大皇子的所作所为?”
大宁皇帝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马忠,语气悠长。
“挚儿也无过,国土本来就是立根之基。挚儿有本事,就能让宁国成为三国之首…不,或是,一统三国。”
马忠了然,暗暗点头。
宁国十年之内成长至此,依靠的就是野心和魄力,大皇子的性子,十成十的学像了皇帝。反而是二皇子,性子极像齐皇后,性子温润,但骨子里却也不少固执。
“唉…”
马忠轻声叹了口气,依旧把担忧的目光转向殿内。
这场战无论成与败,伤得始终是二皇子啊。
马忠曾偶然亲眼见过宁挽跪在那位公主面前,给她喂饭替她试药,当时马忠恨着邡国,于是就把这件事告密了宁挚,之后有了喂毒事件,再然后就是宁挽跟着跳崖,九死一生。
那时他才幡然醒悟,二皇子对那位公主的情爱,高于一切。
试问,连命都可以奉上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世俗的利益。
马忠转头又看向皇帝,皇上皇后和大皇子只是不想承认二皇子的爱,只是因为他们有着高位者的尊严。
他们不愿去相信二皇子对邡国公主的情意,甚至不再提及十年前二皇子在邡国当质子的时光,他们认为,那是宁国的耻辱,是宁国软弱的代表,他们也强迫他忘了那些岁月,一心想要二皇子重新成长为他们期许的那个样子。
可,不曾经历过的人又怎会感同身受。
马忠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毕竟是一个太监,纵使再看得清楚,触了逆鳞,他也难逃一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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邡国。
声势浩大,皇宫正殿门口,站齐了官员。
今日,是册封太子之时。
这次盛典本该是要隆重举办,但是却办得如此仓促。
邡琅身上穿得也不是华丽的锦服,而是严装上阵的戎铠,皇宫门外,将军府中三大将领头,秦严站立前沿,秦霖秦茁分别在身后两边,后面是众多的将领,战马已经牵在手心,邡国大旗飘飘,一切蓄势待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嫡子邡琅,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封,东宫太子。礼毕,即刻启程,征兵护国。朕,等尔凯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邡琅伫立殿前,身躯凛凛,眉眼英姿,腰侧配冷剑,满身戎装。
邡皇帝站立一旁,不与多言,眉头紧锁。
邡琅转过身,郑重地朝邡皇帝行了跪拜之礼。
邡皇帝喉间一动,上手扶起邡琅,语气凝重,带着父亲对儿子远行的嘱咐和担忧。
“琅儿.......定要保身!”
邡琅抿了抿嘴,不让邡皇帝看出他的情绪,只得重重点头,铿锵有力。
“儿臣遵旨!定会凯旋归来!”
邡皇帝眼眶微红,再也看不出往日严肃的脸面,有的不过就是对孩子的殷殷期盼。
一切整装待发,邡琅出了宫门,秦家三人已经上马等候了。
邡琅翻身上马,勒紧马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敞开的宫门,短短几秒,邡琅便收回了视线。
回过头,看着不见尽头的将士们,邡琅凝眉朗声大喊。
“出发!”
“是!”
秦霖随行在邡琅身后,他看见邡琅回头看宫内的时候,他也回头看了一眼,最终,敛下眼帘,回头依旧是英气飒爽的少年郎。
邡予这几日被柳皇后压着教女红,昨晚终于完整的绣完了一只牡丹花,直接累得趴在床上就睡。
晨早起时,邡予是被一阵马蹄声震醒。
邡予莫名心慌一阵,坐在床头不能缓解。
她撩开床帘,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以往她的房间都不进人,但是今日,小若栎岑还有两名小宫女都守在她的床边。
邡予一眼就看出几人的表情不对劲,眼睛一扫,房间里的窗户都紧紧关闭,密不透风。
邡予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那两名小宫女到底是胆子小,邡予一问,直接就跪在了地上,一句话不敢说。
邡予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
小若也心虚地上前,诺诺的说。
“今日,皇上册封了太子…………”
邡予下床的动作一顿,她抬头,错愕的问。
“你说什么?册封了太子?”
小若硬着头皮点头。
其实她和那两个宫女也是今早刚刚知道的,栎岑常在兵部,自然是知情的,但是邡琅特意提前嘱咐了栎岑,让她切记不要提早告诉了邡予,要不然,邡予肯定会随军的,为了邡予的安危和不必要的麻烦,左右几日,秦霖都没进宫来。
邡予“蹭”得就站了起来,起床的懵意直接拍飞,声调提高。
“到底是怎么回事?!”
栎岑上前,说清了缘由。
“外城被突袭攻破,太子请缨和将军府三位大人一同上阵场,太子为了不让公主你担心,特意嘱托我不要提前告知公主。”
邡予闻言,脸色“唰”得一下白了,她来不及细想。
“现在,走了?”
栎岑不忍心看得,只能点点头。
邡予咬着下唇,眼眶瞬间充血,直接越过面前几人,冲出房间。
小若大惊,连忙追出去。
“公主!你还没有更衣!”
邡予不管不顾地跑,发丝凌乱,全身只着一件洁白无暇的里衣。
路上的宫人看见,无不惊恐地下跪,不敢抬头。
邡予边跑边想。
怪不得这几日来她宫里的太监宫女少了许多,怪不得母后突然要教她刺绣女红........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她?
邡予跑出后宫,眼睛远远一望,就看见宫门口父皇母后和一众官员围在宫门口,宫外,是乌泱泱的将士,但是,却看不到皇兄他们。
邡予瞬间力气一抽,身体差点支撑不住,她赶忙扶着一旁的山石,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邡予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像是滚豆子一般的落下来。
她捂着嘴巴,呜咽出声,眼泪落在手背上,从指缝中间滑下,最终落在泥土里。
邡予哭得满脸通红,单手已经无力支撑,她只能蹲下来,在山石角落,整个人缩成一团,哭到抖擞。
小若追出来,她焦急地张望,却看不见邡予的身影。
小若瞬间慌了神,她真怕邡予出什么事情,要是再次引发头痛症,晕在哪个地方也有可能的。
“公主!公主你在哪?公主!”
一声声喊叫传到宫门口。
邡皇帝听见,第一时间转过身来,看见小若在焦急地转着找人。
柳皇后也听见了,她心一急,顿时没了策略,她抓紧手帕,急切的问邡皇帝。
“是不是软儿出来了?”
邡皇帝扭着眉,手掌拍拍柳皇后的背,镇定了一下语气,点点头。
柳皇后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她想起邡予的性子,心里忐忑不安。
软儿的那个性子,就是怕她知晓了之后,瞒着所有人提前准备好,最后偷偷地跟着随军,瞒到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
小若找不到邡予,邡予也不吭声,她急得没有了主见。
栎岑紧随小若其后,她也扫视一圈,没有看见邡予的身影,最终拉着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小若来到皇上皇后面前。
“见过皇上,娘娘………”
柳皇后没等栎岑说完,直接问道。
“软儿呢?”
栎岑一顿,还是如实回答。
“公主跑出来后,就不见了…………”
邡皇帝眼一沉,厉声道“什么叫不见了!”
栎岑低头,拉着小若跪了下来,正要请罪,身后传来一声。
“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转头看去。
只见邡予一身素衣,发丝凌乱却不颓废,小脸稍无血色,眼眶红红的,眼圈一处还泛着红晕。
一众大臣只撇过去看了一眼,下一秒全部低下头不敢多言。
柳皇后连忙过去伸出手臂,护在邡予的身前,挡住了一些素白
邡皇帝皱着眉,语气带着心疼也带着责问“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邡予脸色净白,双眸红彤彤的惹人怜爱,现下还有泪珠凝在眼眶里,她轻启唇。
“父皇为何要瞒我?”
邡皇帝被问得一怔,面对这个疼爱非常的女儿,他实属说不出任何伤害她的话来。
柳皇后看着情形不妙,也心疼女儿受寒生病,她伸出手帕,擦擦邡予面颊上残留的泪痕。
柔声道。
“先进去说罢?”
邡予闻言,敛下眼帘,咬了咬唇,点点头。
柳皇后立即护着邡予进了殿。
外面的大臣才如获大赦的松口气,一个个不约而同的告辞。
“微臣告退。”
邡皇帝挥挥手,大臣们不一会儿就走了个干净。
邡皇帝进来时,就看见柳皇后在邡予的身边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温声细语的说着什么,邡予低顺着眉眼,发丝遮住半边脸,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