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地仙直接认输:“是我技不如人。”去界碑上拿下青囊,转身就走。刘善花也不拦着,任水地仙离去。在场的农人则纷纷议论起来。
目送水地仙离开,刘善花对大伙说:“乡亲们,大家都看到了,水地仙说的道理不成立,这界碑根本就不用移。”
哪怕水地仙败了,隔壁寨子里的人都是认可水地仙有本事的。但是前几天答应了刘善花的提议,现在刘善花斗败了水地仙,这界碑也只能不移了,老人就说:“对,刘三姐说得对,这界碑根本不用移。”又对刘善花说:“刘三姐,这一次多亏你了,要不然我们两个寨子非得打群架不可。”
刘善花说:“老叔,你太客气了。我们两个寨子相邻,乡亲们应该互相帮衬才是,碰到有争议的事情,只要冷静下来,先把道理讲通了,自然就不会打群架了。”
老人脸上有点惭愧的表情说:“老汉惭愧啊,活到这一大把年纪,碰到点子事,还没有你这个小姑娘有办法。”
刘善花说:“老叔你别这样说,我怀疑他是收了土司的钱,故意来挑起我们内斗的,我们千万别上当。”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全都有了想法。
这年头,风水学说其实挺流行的,上到皇帝,下到平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讲看风水,很少有人不相信这玩意的。
其中也有不少有钱人,就借口人家的田地、山林、房屋影响到他们家的风水,而对人家进行明抢,或者强行压价强买过去。而实际上,压根就跟风水没有任何关系。
经刘善花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纷纷猜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要说有,缺乏证据;要说没有,看起来挺像。
这就是刘善花要达到的目的,要让各个村寨的农人都多留一个心眼,小心驶得万年船。至于这个猜测有没有证据支撑,水地仙到底是不是被土司收买,然后来挑唆乡民闹矛盾的,一点都不重要。
从界山上回来,刘善花并没有得闲,本寨的人有过半的人家,都有人来找刘善花:“刘三姐,不管水地仙是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相信,土司一定会花钱请人做这样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到底请的都是谁。”
“刘三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十万大山那么多村寨,会不会被他们各个击破?”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眼孔里面只有钱,从来就没有天理的。要是财主请一些这样的人到处搞事情,我们还怎么逼财主减租?”
……
刘善花想了想说:“乡亲们,没事,只要我们把消息放出去,就能给别处的乡亲们提个醒。再说,只要财主不减租,我们十万大山的乡亲们就永远会站在一起,哪怕平日里有些摩擦,到了要紧关头也能放下恩怨,互相帮衬的。”
老农说:“如果这是财主的预谋,现在已经来不及了,肯定十万大山到处都在发生各种各样挑唆我们土民内斗的事件,弄不好已经有些村寨互相打起来了。”
刘善花说:“那也没办法,我们也管不到那么远,有些寨子原本就是互相有仇隙的,碰到有人挑唆,打起来也在情理之中。”
老农叹口气说:“诶!还是出去打听打听各地的情况,也好及时做好应对吧。”
短短三五天时间,刘三姐斗法斗败水地仙的消息就传遍了半个十万大山。刘三姐用耕田打比方说风水不存在的道理,也得到很多人的追捧。
其中一些人,是一直对风水半信半疑,甚至直接不信的,现在正好找到了理论依据作为支撑。
另外一些人,本来是相信风水这回事的,听完刘善花的道理,觉得好像是这个理没错,也动摇了对风水的信念,就不相信风水了。
还有一些人,依旧坚定地相信风水,说刘三姐这是乱说一通,碰到那些追捧刘三姐这个道理的人,给他一句:“有本事你说说她哪里说错了?”又说不出话来。
连水地仙那么有名的阴阳先生,都反驳不了刘三姐的道理,何况这些只是相信风水,却没有什么风水学问的人呢?
这对十万大山地区的阴阳先生来说,简直就是个大灾难。从业者那么多,市场却严重缩水,很多人都没有业务,失业了,被迫要去改行。就算还能继续从事这一行的,去给人家看风水,也被压价不少。
有人埋怨说:“刘三姐太狠,直接端掉我们的饭碗。”
有人埋怨说:“都怪那个水地仙,去招惹刘三姐,又没本事赢,他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连累我们这些同行。”
还有人埋怨说:“诶!怪来怪去,还是怪我们命不好,摊上这么个事,还是改行吧。”
……
刘家,刘善云一个劲地埋怨刘善花:“三妹呀三妹,你看看你干的都叫什么事?为了一块界碑,得罪了那么多人,害那么多人要去改行,你就不怕他们来找你麻烦?”
刘善花问:“哥哥,那你说怎么办?难道任由人家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我们还不还手吗?”
刘善云说:“你是真不会办事,这风水学问里面的名堂,乡亲们不懂,你还不懂吗?跟人家商量一下,沿着分界线另外找个地方重新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你干嘛非得要说风水是不存在的呢?你让人家吃这一行饭的人怎么活下去?”
刘善花说:“他们说的那种风水,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嘛,还不许我说了?再说,你是没有在场,没看到水地仙的嘴脸,我都说了叫他另外找个地方移界碑了,是他不答应,非要逼着跟我斗法,我有什么办法?”
这情况刘善云早就知道了,两个寨子那么多人在场,谁还能歪曲事实?刘善云说:“你挑头抗交租税,为自己也为乡亲们争一条活路,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移动界碑又不会死人,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还好这一次刘善花展现出来的,有蚩尤的传承,也有菩提祖师的传承,这两家的传人,对不管那一支的仙家传人都是极具威慑力的。要不然,单靠刘晨、阮肇的传承,还真弄不过九天玄女的传承,刘善花没准就要出事。真把人家逼急了,谁还管刘晨、阮肇将来回来找自己麻烦?肯定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嘛!
刘善云也不知道刘善花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传承,反正自己只会刘晨、阮肇的传承。但这种事不能问,哪怕是至亲也不能问。
刘善花说:“自古以来,都是人为名高名丧人。自从我成了刘三姐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只是我们刘家的姑娘,更是我们十万大山的女儿,碰上不公平的事,我能撒手不管吗?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情,还关系到我们自己寨子的利益,你让我怎么袖手旁观?”
刘善云叹了一口气说:“诶!早知道这样,今年三月节,我就不该让你去赛歌。”
刘善花说:“你就别在这里唉声叹气的了,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只能继续这样下去,你唉声叹气也没用,还是看开一点,顺其自然吧。”
刘善云想想,的确没办法改变,只好说:“摊上你这么个妹妹,我还能怎么样?你呀,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千万别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刘善花翻一个白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自己控制得了?就算自己不去招惹别人,别人总会找上门来挑事的。嘟囔一句:“我尽量呗!”
刘善云气得直摇头,不再跟刘善花说话,自己坐到门口去抽烟解闷去了。
刘善花也有些郁闷,回屋去做针线活。
没有种二季稻,是一笔很大的损失,农人都努力干其他活,来弥补这一项损失。
白露前后,刘善花带着阮蔚霞上山去砍柴。
姐妹俩一边唱着砍柴歌,一边砍柴,忽然听到一声虎吼:“嗷呜——”
老虎一叫,就来了风,树叶沙沙作响,一片片飘落下来。林子里,其他动物全都没了声音。
刘善花叫阮蔚霞:“走,妹妹,我们快回去。”
阮蔚霞说:“好嘞!”跟刘善花一样,拿起青藤把柴禾捆成一担,竹扁担两头一挑,挑起柴禾担就走。
才走了没几步,又听到一声虎吼。
这一声虎吼好像就在身边不远的地方。阮蔚霞一眼看过去,一只斑斓猛虎出现在离刘善花不到十丈远的地方。阮蔚霞惊叫一声:“姐姐快跑!”
阮蔚霞叫的时候已经迟了,老虎一个纵身,向刘善花扑过来了。
刘善花来不及躲,只能就地一个旋转,把柴禾一头甩高,用来挡老虎。
老虎一个纵身,扑在一头柴禾上,去势稍微一偏,没有扑到刘善花。
刘善花趁机丢下柴禾担,一个翻滚,滚到阮蔚霞身边,爬起来一把从她的柴禾担上,把她的砍柴刀拿下来,手一翻,刀口对着老虎。
老虎已经发怒,再次扑过来,刘善花没有躲,而是一刀砍向老虎。
阮蔚霞也歇下柴禾担,把竹扁担抽出来,帮着刘善花一起打老虎。老虎看都刘善花不躲,还一刀砍过来,也是有点怕的,于是老虎就躲了一下。谁知这边刚刚躲开一刀,那边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扁担。好在老虎皮厚肉粗,竹扁担打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