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白薇是很希望能够复仇,凭什么窦春云害了自己哥哥的女儿,还能高枕无忧?
窦青霜起身来到桌旁,将多余的草药分拣,细细的装入瓷瓶之中,分类装好,“寻片良田,种些草药,养些鸡鸭鱼狗,平淡生活。”
翁白薇气极,“就这么放过窦青云那个贱人了?”
“她好歹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即便没有亲兵护卫,府中也有数百打手,况且护城军也不是吃素的,”窦青霜倒了一杯茶,“只怕是我们都死了,她毫发未损。”
少女鼓着腮帮子,心里却是清楚。若有法子,他们早就将南蜀搅得不得安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憋屈的躲着。窦青霜这是给了自己脸面,没有将这一层挑明。
可是不甘心,难道他们这些年来受的苦就这般的咽下去吗?他们明明该站在光明之下迎接全百姓的敬仰,不是这般似过街老鼠一般!
“有的人活着,便用尽了全力。”窦青霜淡然开口,望着坐在床上生闷气的白薇,“若是用你的性命才能换来平安顺遂,老副将必定拒绝。何不用尽全力,保全大家的平安?”
“总会说的这么有道理,你不适合从医,”翁白薇憋气,“你适合辩证。”
想想觉得可行,以窦青霜这般口才,必定会将那群子之乎者也的大臣说的心服口服!
翁白薇想想就开心。
窦青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瞧她开心的模样,也淡然一笑。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窦青霜第一次微笑,淡如雅菊,似昙花一现,刹那消失。
翁正推门走了进来,面色沉重,瞧着屋子里的人道:“有数百护城军往这边来了。
白薇心下一紧,“以往也惹过事端,每每都能全身而退,这次寻来的怎会这般快?难不成,难不成是有内鬼?”
他们相处数年,信任自不必说,若说内鬼,除了外人。
其他人不由的看向窦青霜。
“我没说你,”白薇连忙道,又觉解释越描越黑,翁正狠瞪了她一眼,白薇闭紧嘴巴,眼神不由的看向窦青霜,却见她垂着眼帘,似乎正在想什么,对于她说的话,没半句放在心上。
白薇莫名觉得的气馁。
“为首的人可看清了?”窦青霜道。
“一支为禁军,另一支是战军。”翁正眉头紧皱,“禁军向来只护皇城,那战军乃是前段时间刚刚回京的兵队。现下未回军营,该是那武姓将领带队。”
“你身份暴露,他们是为你而来。”
“阿霜放心,”翁正看着她,坚定而绝决,“便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定然不会让你落在他们的手中。”
窦青霜却是摇了摇头,扶着翁正坐下道:“我们百人虽可战万人,但这里是京城,我们于他们来说,不过是囊中之物,要探取,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有什么,”翁白薇披衣起身,立在窦青霜面前,定声道:“这条街上我们早就埋了数吨火药,只要他们闯入这里,就叫他们全都炸上天!”
“不错,”冷刃上前一步,“且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早就挖好了通往外山的地道,只要逃出道口,再炸掉这里,一切都会毁尸灭迹!”
只不过要留一个人在这里点火索,为了大家牺牲。
“我老了,”翁正哼哼一笑,“如今知道阿霜还活着,总算是完成了将军一半的嘱托。到了地府,老朽也可以撑着一张老脸,去见将军了!”
“阿爹!”白薇语气哽咽。
翁正起身走至墙角,摸索到隐蔽处的开关,墙壁处缓缓的打开一道门:“走吧。”
白薇抹了把眼泪,几人不忍,鬼默上前一步道:“少主,我们的人尽数埋伏在山上,只要这边据点炸掉,便会护送您离开,今日必能离开南蜀城境。”
“我死也要留在阿爹的身边,”白薇跪在翁正面前,抱住他的腿脚,望向窦青霜,“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窦青霜忽然低声嗤笑,“天真。”
“你这是何意?”
“何意?”窦青霜望向翁白薇,漆黑眸底似有乌云翻滚雷电万千,凌厉的叫人不敢直视,“你们将我掳走之后,可曾见禁军战军立即追赶?”
“那有什么,”翁白薇来了脾气,“之后便有城军搜罗全城,未到宵禁时刻,百姓们纷纷闭门熄灯。你这话说的毫无道理和逻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时城军可搜到这里来了?”
“自然!”白薇骄傲的仰起脖子,似在扬眉吐气,“那些混饭吃的废物,不过三两句,便被打发走了。”
说完,她面色微微一变。
翁正神色一紧,“阿霜,你的意思是说?”
“即知他们是一群混子,又怎能跟禁军和战军相比?”窦青霜眉头微皱,“若真搜城,早在冷默出去替你买药材的时候便暴露了这里。他们直往这里发军,你们怕是早就已经暴露了。”
“这不可能!”翁白薇心口一窒。
窦青霜没看她,“若我猜的没错,通往山口的密道应该被封了。”
有人敲门,众人心中一紧,冷默打开门,身着黑衣的男子闪身进来,附在冷默耳边低语几句,又匆匆离开。
冷默的脸色很不好。
他望向屋内几人,最终目光落在窦青霜的身上,沉声道:“山上的兄弟突然断了联系,且有赵王亲兵将山脚封锁住了,围绕我们这里的方圆几里的已被清城。”
翁正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窦青霜说的没错,他们被瓮中捉鳖了。
“这不可能,”翁白薇喃喃低语,“这么多年的下手,从来就没有失误过,怎么会。”
“小打小闹在京城里并不算什么。且官商过劫已存千百年,你们劫富济贫也算是为清官做了一件好事,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是没有人管的,”窦青霜默了默,缓声道:“一旦身份价值被发现,便是想逃也来不及了。”
“那便同归于尽!”
“白薇,”翁正拉住她的手,“别再胡闹了!”
“他们既然敢大摇大摆的进来,要么之前埋藏的火药都被收尽了,要么就是火药还不足以令他们畏惧。”窦青霜走到窗前,伸手便可触碰到对面墙壁,眉头微蹙,忽而转头,“我有一计。”
若真有那么多的明火,翁正他们怕是早就被抓了。
“什么计谋?”翁正皱着眉头,“京城城官怕是将我们都当成了江湖混子,不值费力抓查,对于以往的闹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这个落片叶子都能砸到大官的京城,他们也的确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劫些富有的商户,用来补贴自己和乞丐穷人。
翁白薇莫名觉得有些脸红。
“他们要抓的是我,我可跟他们回去。”窦青霜道。
“不行,”翁正道,“京城太过危险。”
杀害窦家的人到今天都没有找到,若是他们知道窦青霜还活在世上,怎么会留她活路?
“有皇帝和姜府在,我暂且没有什么危险。”
“我留下保护少主。”鬼默抱拳道。
窦青霜朝他望去,正欲开口,一边的翁正忽然痛哼一声,双手成爪,倒在地上,似中风一般。
“阿爹!”白薇抱着老人,眼泪冒个不停,从怀里掏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就要塞进翁正的嘴里。
那药丸气味异常难闻,窦青霜抓住她的手腕,心下一沉,“你疯了,这是毒药!”
“少主,”冷刃上前,拦在白薇面前,挡住窦青霜视线,沉声道:“此药乃怪医留下来的唯一药物,将军曾特为老副将所求。若不及时吞服,必有生命危险。”
鬼默目光森冷的盯着冷刃,“冷刃,你别忘了前主的命令。”
冷刃并未听进去,翁白薇已将药塞进翁正口中,轻轻抚摸他的喉咙,助他吞咽。
翁正吞下药物后,中风状态果然好了几分,不过面色却是比以往更差了。
活不了多久。
窦青霜将翁正放倒在地,掏出利刃,冷刃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鬼默先一步死死按住,翁白薇重伤未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翁正的胸膛被窦青霜划了一道口子。
黑色的血很快流了一大片,翁白薇偏过头去不忍去看,窦青霜突然伸手将她衣袖撕下一角,铺在地上,沾着那黑色血液写书起来:“出去之后,按照这个药方,三碗水煎一碗,每日五次,万不可落下。调养得当,颐养天年不是什么问题。若是不能遵守,便多陪陪你的阿爹,能陪多久,便看个人造化。”
翁白薇面色微微一白,眸色复杂,“你说话这般直接了吗?”
她还记得小时候见到窦青霜的时候,少女天真烂漫,虽调皮,却得大人欢喜,窦老将军宝贝的不得了,哪像现在这般,冷漠无情的近乎可怕。
但转念一想,任何人经历青霜经历的,怕是比她还要冷血吧。
翁白薇顿悟自己说话不当,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
好在窦青霜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们任何一人都不能带两个伤者,况且留下也无多大作用。”窦青霜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手指,“他们要找的人是我,寻到我后,想必也不会太为难你们。待你们出城之后,再想法子与我里应外合,助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