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蓝微,趁大家说话的间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不想被打扰,反锁了门还不算,她用尽全力把衣柜顶在门上,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经历了撞车、吵架、离家出走,这一切让她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疲惫不已,她靠着床头坐下,静静的看着窗外发呆。
太阳升起又落下,天空由白变黑,雨下了又停。假期剩余的几天里,齐楠无数次尝试打开门,甚至还叫来了开锁公司开门,可因为蓝微用衣柜挡住了门口,门外的人进不去,门里的人也出不去。齐楠每顿做好饭后,都放在餐桌上,然后呼唤蓝微。宋若曦和杨柳会轮番来询问情况,然后坐在门口劝导几句。可蓝微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管屋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母亲的喊叫,还是伙伴的安慰,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她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喧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仿佛坠落在那个世界无尽的黑暗里,她没办法说服自己以一颗平常心,原谅发生的一切。
南晨害怕齐楠误会自己,不敢去蓝微家探望,可每天早上他都会亲手做一杯卡布奇诺,偷偷放在蓝微家门口,敲门过后就快速的离开。他希望如果蓝微从房间出来可以第一时间喝到自己做的卡布奇诺,尽管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蓝微,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给蓝微带来一丝温暖,一丝甜蜜。齐楠每次都会把咖啡拿回家放在茶几上,她以为是宋若曦或者杨柳点的外卖,并没有在意。
一年中的最后一个假期就要结束了。临睡前,齐楠轻轻敲了敲房门,小声说道:“微微,你明天去学校吗?你出来好不好,要不让妈妈进去也行。”说完齐楠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听,仍没有一丝声响。齐楠叹了口气,摇摇头,难过的回到房间里。
天边的一道霞光撕开了黑夜,白色一点点吞噬着黑暗。蓝微狠狠的摇了摇头,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她起身贴近窗户,用力的看着远方的微光,仿佛是在唤醒自己。她走到门口一点一点把衣柜推回原位,打开门,扶在门框上,环视着门外的一切,有一点陌生。茶几上的三个咖啡杯,格外醒目,蓝微知道那是南晨送来的。
齐楠被衣柜划过地板的声音吵醒,她起身冲到客厅里,看到站在门口的蓝微,蓝微面无血色的脸上,黑眼圈显得格外突出,头发凌乱的散落着,白色的睡衣贴在身上,让她显得更加憔悴了,如同大病初愈。
“微微,你要吃些什么吗?”齐楠赶忙询问。蓝微只是摇摇头。
蓝微换好了校服,简单洗漱之后,拉起书包,缓慢的走出门,不小心碰倒了南晨放在门口的咖啡杯。蓝微俯下身捡起那个杯子,她知道南晨刚刚来过,蓝微以最快的速度一瘸一拐的来到电梯口,一下又一下的按着电梯按钮,仿佛一直不停的按,电梯就会快点上来一样。
刚走到街口,就看到不远处的公交站上,南晨来回踱步,一辆公共汽车从他身边驶过,他却没有想要上车的打算。蓝微没有喊南晨的名字,而是大步走到南晨身边。
“蓝微,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去学校了。”南晨小声说。
“你是在等我吗?抱歉,我把你送给我的咖啡碰撒了。”蓝微举着手中的咖啡杯,一脸歉意的说。
“没事,只要你喜欢,撒了我可以再给你做。”南晨的脸上漏出了甜美的微笑。
“师父,谢谢你。”蓝微轻声说,声音小的淹没在周围的嘈杂中。
公共汽车驶来,同平常一样,整个车身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南晨拉着车门把手,用力挤上车,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往里移动,好给蓝微留出一个空位,蓝微在南晨的搀扶下,顺利的挤上了公共汽车。一路上南晨都用自己的后背撑起一面墙,生怕周围的人会撞到受伤的蓝微。一路上,两个人对于十一假期发生的事,只字不提,谁都不愿意去触碰那条红线。
刚到学校,远处的杨柳就拉着卜阳跑了过来。刚到蓝微身边,杨柳就甩开卜阳的手,给了蓝微一个大大的拥抱,让蓝微措不及防,向后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身旁的南晨赶忙从身后托住蓝微。
“小笨蛋,你能不能对咱们的伤员温柔一点。”卜阳对杨柳说。
可杨柳并没有理会卜阳,反而把蓝微抱得更紧了。杨柳对蓝微耳语道:“微微,你憔悴了好多,看着就让人心疼,振作一点好不好,一切都会过去的。”
杨柳的话仿佛再一次撕开了蓝微的伤疤,她先愣了一下神,紧接着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父亲快速关上车门的情景,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杨柳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水打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她轻轻推开蓝微,双手扶着蓝微的肩膀,看到面前热泪盈眶的蓝微,杨柳惊慌失措的说:“微微,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你怎么又哭了?”然后轻轻帮蓝微拂去脸上的泪水。
蓝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赶忙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对杨柳说:“你没说错什么,是我自己又走神了。咱们去教室吧。”说着拉起杨柳的手向教师走去,杨柳刚碰到蓝微的手,就被这冰凉的温度激的不禁抖了一下,杨柳看了一眼身旁的蓝微,满是心疼。
紧张的学习生活再次开始,一节挨着一节的课程,只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原本让人无暇顾及其他,可早已丢了魂的蓝微,面对内心巨大的伤痛,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以前上课,蓝微偶尔也会开小差,神游一下,或者和周围的同学飞纸传书,短暂放纵一下自己,可是现在的蓝微一会拍一拍自己的脸,一会用力摇一摇头,尽管努力的让自己集中精力,却完全听不进去,老师讲课的内容,所有老师的声音都只是飘荡在耳畔之外。老师讲到重点的时候,或者找同学回答问题的时候,南晨都会提醒蓝微集中经历,可都无济于事,蓝微听一会就又开始发呆,南晨知道蓝微还不能翻过心里的那一页,不能做到让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南晨看到蓝微空空如也的笔记本,知道现在的蓝微完全无心学习,于是每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南晨都会把自己的笔记内容,誊写在蓝微的笔记本上,理科的概念、插图、例题,文科的翻译、注解,写的比参考书还要全面,而蓝微却没有注意到南晨一笔一划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
每天自习课的时候,蓝微都快速把作业编完,遇到实在编不下去的题,就改编一下参考书上的答案,总之只要在放学前写完作业就算了事。当放学的铃声响起,蓝微都早早离开教室,在学校周围的商店漫无目的地闲逛,或者到公园,找个没人的角落坐着发呆。直到天色渐暗,才往回家走,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床上发呆。
好几次路过咖啡店,蓝微都放快脚步,生怕南晨会从店里走出来叫住她,原本在学校,自己极力克制着内心的难过就已经很疲惫了,她不想放学后,魂不守舍的自己还得在南晨面前强颜欢笑。她怕自己会在南晨面前失态,更怕在南晨面前流泪。
蓝微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混过了一天又一天,很快到了期中考试的时候。这一个月,蓝微根本就没怎么听课,连每门课的课本讲到哪一章节都不知道,可蓝微一点都不在乎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此刻什么都抵不过她心中的那根刺,然而就在考试的前一天,那根刺被血淋淋的拔了出来。
傍晚,蓝微刚走下公共汽车,慢悠悠的往家走,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看到路边停着那辆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黑色SUV,蓝微站在原地,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揉了揉眼睛,她没有看错,那正是父亲蓝明的车。
蓝明在倒车镜里看到蓝微,赶忙下车走到蓝微面前,他看到女儿已经没有了昔日的神采,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没有灵魂。蓝微看到蓝明走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此时的她也想像父亲一样逃跑。
“微微,你的伤好点了吗?爸爸跟你道歉。”蓝明关心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儿,
“爸爸!你还是我爸爸吗?有爸爸会听到女儿的喊叫,装聋作哑?有爸爸看见自己的女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着车就跑头也不回?”蓝微压低了声音问道。
“微微,那天的情况,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更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我只是慌了,暂时逃跑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我真的没有想过你会追着我的车跑,更没有注意到你被车撞到了。微微,是爸爸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蓝明扶着蓝微的肩膀激动的说。
蓝微狠狠的甩开蓝明的说,嘶吼着:“原谅?!你想让我原谅你什么?原谅你瞒着我跟妈妈离婚?原谅你这么快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还是原谅你那天晚上抛弃我?”
蓝明低下头,小声的说:“微微,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然后又向前走了半步,看着蓝微“是爸爸错了,但你不能用伤害自己来报复啊,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还是我的微微吗?你记住,我是不好的爸爸,但你不能是不好的女儿。”蓝明继续说道。
“够了,别再说教了,也别再这演戏了。我不需要你教训我,你没资格。我更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你以为你虚情假意的道歉,就可以弥补对我的伤害吗?反正你现在有新的女人了,很快也就会有新的孩子吧,当然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对你而言都无所谓了,那晚你不是已经用行动告诉我了吗,蓝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说完,蓝微哭着向家里跑去。
“微微,微微......”蓝明大喊着追了上去,可还是被“嘭”一声关上的楼道门,拦在了外面,他用拳头砸着门,是那样的无力,蓝微的话像刀子一样刺痛了他的心。
蓝微趴在床上嘶吼着痛哭着,那些坏情绪如同洪水猛兽冲破了枷锁一般,尽情释放,尽管被子蒙着头,她的声音仍回荡在房间内,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刚刚经历过自己一遍遍在脑海中演练的场景,可蓝微一点点都没有释怀,反而更加伤心,她懂得逆耳之言犹如利剑,刺耳难拔,拔也会留下伤疤,这次她真的要失去那个曾经充满欢笑的家,真的要失去宠溺她16年的父亲了。
晚上蓝微哭的精疲力尽,好不容易睡去,又被噩梦折腾,直到闹钟响了一遍又一遍,蓝微才顶着两个死鱼眼一般的肿眼泡,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紧赶慢赶来到学校,考试已经开始几分钟了。
“报告!”蓝微气喘吁吁的说。
“考试都能迟到,迟到这么久了还不赶紧下去坐下。”老师不耐烦的说。
蓝微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平复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写完了名字,蓝微翻了翻试卷,所有的题目都仿佛是天书一般,竟然无从下手,盯着题目看了好久才开始答题,前几章学过的题目还好,勉强可以写出答案。后几章的内容,完全没有印象,大脑一片空白,连编都不知道该怎么编。直到监考老师应从手里把卷子抢走,蓝微都没有写完。
第二天,蓝微在物理考试的时候竟然交了白卷。
蓝微知道自己这次考试肯定完蛋了,可她没有想到她的自我堕落,竟然连累了南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