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客栈比悦来客栈规模更大些,位于东市最繁华的街道上,此刻华灯初上,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穆仙儿站在客栈门口,注视着上面的匾额,眼中闪现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她上身着一件姜黄色的短衫,短衫下接着枣红色的布裙,乌黑的秀发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髻,一根银钗斜插着,厚厚的斜刘海儿垂在右边的额头上,手臂上还挽着一个绿色的包裹。
“小娘子要住店吗?”店小二招呼道。
穆仙儿笑着摇摇头,慢慢地走开了。她漫无目的地在客栈周边闲逛着,街两边的小摊上,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她佯装挑选着,眼光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哎哟,哎哟。”一阵阵呻吟声传来。
穆仙儿寻声望去,身后五步开外,一位老妇摔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撑了撑手杖想要爬起来,然而未能如愿,身边的行人也无人伸出援手。
“阿婆,你没事吧?”穆仙儿赶紧上前关切地问道,将老妇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多谢啦!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老妇感激地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穆仙儿笑笑,转身想走。
“哎,小娘子。”老妇一把抓住穆仙儿的手:“老身眼睛瞎了,此刻脚又扭伤了,实在是行走不便,小娘子能否好人做到底,扶老身一程,我家离这里就一里多路,不会耽误小娘子太多功夫。”
穆仙儿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轻声答道:“好的,你家在哪儿?”
“这边,来,哎呦,幸亏遇到你了。小娘子真是活菩萨啊!”老妇用手杖朝前指指,由穆仙儿扶着,絮絮叨叨地快步向前走去。
七拐八折的绕过几条街,穿过几条小巷,天也已经全黑了,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间屋子了。”老妇高兴的说。
“哦,那你快进去吧,我还得去投宿。”穆仙儿说着就要走。
“哎,小娘子,你好歹把我扶进屋啊。哎呦,我的脚啊!”
穆仙儿笑道:“好。”将老妇扶了进去。
“哦,回来了啊。”一位老翁赶紧迎了上来,盯着穆仙儿,满脸笑意。
“好了,我先走了。”穆仙儿朝他们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大郎、二郎!”阿婆大叫一声,两个健壮的青年男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住了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穆仙儿惊慌失措地问道。
“干什么?你自己找上门的,可怨不得我们。”老翁笑道:“绑了。”
“救命啊!”穆仙儿高声喊道,向外逃去,却被两个男子拉住了,哪里脱得了身。突然,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已捂住了她的口鼻。片刻后,她停止了反抗,倒在了地上。
“看来世上还真有农夫与蛇的故事啊!”花无忌摇着扇子,又出现了。
“阿娘今个儿选的猎物不错,估计会卖个好价钱。”
“那是,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这次再怎么也得五十两吧?”
“阿耶也太知足了,五十两哪儿够,到时候就喊一百两,看梅姨怎么说。”
“一百两也少了,安王已经悬赏五千两银子了。”花无忌鄙视地朝老翁喊道。
“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吗?”
“就几件衣裳,还有些首饰。”
“明日一早拿去当了。”
“好。”
“戏好看吗?地上躺着不凉吗?”花无忌朝穆仙儿摇了摇扇子。
穆仙儿睁开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气愤地看向众人:“你们一家人什么眼神?我就值一百两银子?”
戌时已至,宝月楼里,柳婉茹独自一人做着女工,一件宝宝的上衣已然成形。她拿在眼前看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穿针引线做着最后的修饰。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谁啊?”
“无双,是我,梅姨,给你送晚膳来了。快开门。”
柳婉茹心头一惊,梅姨怎么亲自来了?她赶紧将针线藏到了床底下。她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外面月光皎洁,却不见穆悠的人影。
他去哪儿了?怎么办?
“哦,等一会儿。”柳婉茹说着,将衣柜里的衣裳抓出来扔到床上,再盖上被子,隐约一看倒像睡了个人似的,她又拉下红罗帐来,想了想,又脱下外面的衣衫,拔掉发簪,把头发搅乱了些。
“无双,快开门啊,干什么呢?”门外梅姨催促着。
“来了来了。”柳婉茹应着,把门拉开一条缝:“梅姨,有事儿吗?把晚膳给我就行了,穆郎睡了,说不让人打扰。”说着就去接托盘。
“睡这么早?”梅姨疑惑地问着,更是向房里看去。
“进来吧!”穆悠的声音传来。
柳婉茹回头看去,只见穆悠就在身后,已伸手开了门。他的头发如自己一样凌乱,正背着身子整理着衣衫。
“哦,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啊!”梅姨看着两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样子,一时倒有些尴尬。
“无妨,梅姨最会选时候了。”穆悠笑道,已穿好了衣服:“梅姨亲自过来,有什么事吗?”
梅姨一挥手,一个小丫头将晚膳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事,穆状元对我家无双可真是用情至深啊,这是我们无双的福分。”梅姨笑道:“我们无双啊,有才有貌,也确实值得穆状元为之倾心。”梅姨拿眼瞟向无双,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穆郎,请!”柳婉茹倒上一杯酒,递给穆悠,却再无下文。
梅姨看着二人相互夹菜敬酒,情深意切的,自己倒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梅姨还有事?”柳婉茹疑惑地问。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梅姨尴尬地笑道,心一横:“穆状元啊,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跟我家无双认识这些天了,也不给无双送个小礼物置几件新衣裳?这……”
“不用了,我的衣裳已经很多了。”柳婉茹知道梅姨又要捞钱了,赶紧抢着说。
梅姨白了柳婉茹一眼,转头对穆悠咧嘴一笑:“穆状元瞧瞧,无双可真是处处都护着你啊!”
“梅姨提醒的是,这些我确实疏忽了。”穆悠咽下满口的食物,跟着附和道。
“你们男人啊,就是大大咧咧的。”梅姨笑得如花一般,眼睛期盼着他的反应。
穆悠浅浅一笑,起身到床头,从银白色布包里取出一大包东西来,扔在桌上:“我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好,梅姨看着办吧。”
梅姨拆开包布一看,顿时两眼放光,一大包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够了么?”
“够了够了,穆状元真是出手阔绰。”
“那是,我今日已和安王交了朋友,梅姨尽管放心,不会少你一文钱。”
“那是那是,我一直都觉得穆状元与众不同,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可别忘了我们无双啊!”
“梅姨还有事吗?今日陪了安王一天,我也累了。”
“哦哦哦,好,你们早些休息。呵呵。”梅姨捧着珠宝笑呵呵地退出房去,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你怎么有这么多金银珠宝?”柳婉茹疑惑地问:“哪儿来的?”
“你想听假话还是真话?”穆悠问。
柳婉茹瞪大眼睛盯着穆悠:“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假话是‘安王赏的’,真话是‘杀人劫财’。”穆悠阴险地一笑:“你信哪个?”
柳婉茹大吃一惊,愣愣地看着穆悠,答不上话来。这人到底是谁?是真的有天大的本事,还是脑子有些问题?
穆悠似乎也不想听到答案,将床上的衣裳一抱,丢回衣柜中,然后合衣躺到了床上:“你刚才反应不错,不过再以后有这种情况,记得床前摆一双鞋子,毕竟像我这种穿着鞋子睡觉的人实在太少。今夜还去看子谦吗?去的话,亥时叫我!困死了!”
他说着,连打两个哈欠,连鞋也不脱,拉上被子,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此时的太子府上,李泌推开房门,借着月光看去,眼前一片狼藉,书籍全扔在地上,连衣衫被褥也被翻得乱七八糟。
李泌一愣,心中一惊,暗叫不好,赶紧挪开书案上的兰花,从中空的花盆底下掏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正想打开盒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住了手,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柄利刃已架到了他脖子上。
“多谢了。”一只手伸了过来,那蒙面人也已转到了他面前,脖子上的利刃也跟着挪了个方向。
李泌看去,来者一身黑衣,黑帕蒙面,手持一支修长的金箫,箫的一端却连着一柄细长的利刃,如一把小剑。箫中藏剑,真是让人无法防备,别说是黑夜从背后偷袭,大白天当面也会出其不意。江湖中何人用此兵器?又有何人胆敢独闯东宫?
“给我吧,谢谢。”黑衣人见李泌不动,又轻声说道。
听得出是个年轻人,而且还很客气,开口就道谢,李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或许凭自己的本事还能有所转机。
“大侠要什么?这屋里的东西尽管拿去。”李泌语气平和地说。
“你帮我找到什么,我便要什么。”黑衣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