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医院。

严沉给褚逢应换了一把拐杖，送他到了病房后，便一个人默默的立在了走廊的一边，等待着医生说的结果。

他的模样颇为萧索，整个人孤独的立着，在稀疏的人群里，有种无尽的苍凉感。

不远处的病房里折出了一个人影来，远远的瞧见了严沉，便顿了下来。

“严……严沉哥？”

姑娘穿着白大褂，戴了一副银边眼镜，穿着新式的平底鞋，目光深深的落在了严沉的身上。

严沉警觉的察觉到了声音和落过来的目光，偏头看了过去，便与那姑娘对视上了。

“小柔？”

小柔，叶之柔。

没落的贵族人家叶家的长女，叶之寒的妹妹。

“严沉哥，当真是你？”

叶之柔眨着一双柔情满满的大眼睛，快步往严沉这边来了。

她满身激动和欣喜朝着他走来，却还是破不了他那一身萧瑟。

“小柔，是我。”

严沉温和的看叶之柔，开了口，语气轻轻。

他分明的看得清楚了面前的姑娘的眼底的泪光，她的唇颤动着，人是大喜的，盛着一身的激动心情，望着他。

严沉却觉着自己是看到了自己。

那日在袖招的大楼前，他那目光里所负的深情，绝不会比眼前的叶之柔浅薄。他能够看得清楚明朗，那萧色会看不出么？

“你……严沉哥，为何你回来了也不与我们说一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叶之柔这会儿显然是有一腔的话，却又不知道应当从哪里说起来。

严沉垂眸，眨了眨眼睛，掩饰住了心底悲戚，“是有些任务落在江城，我因此而回来，且这里是我的故园，我想了几年这里的冬日梅花盛放的样子了。”严沉轻轻说道。

叶之柔轻轻一笑，“说起梅花，往前是北边那片土壤最适宜，记着那边有几户府邸都是种着梅花，后来世道寥落，如今它们如何，也不可知了。我过去的府上，也是如此……”

说到了这里，叶之柔显然有些动情。

诚然是物是人非。

这滋味，严沉能够体会。

严沉道，“既然都过去了，那便让它去了，小柔，朝前看。”

叶之柔听着严沉的安抚，擦了擦红了的眼眶，为缓缓眼下气氛，便道，“严沉哥，你怎么会来医院？”

严沉一滞，心底闪过了一寸丽影，偏偏她遁入了黑暗里，明灭之间是他抓不着了。

“一位朋友生了病，我带他来看看。”严沉还是淡淡道。

叶之柔看着严沉，“竟然这样……希望你的朋友能够早日康复，我想……或许你是愿意去见见那边病房里的人的。”

严沉不由得蹙眉，当即觉察到了什么，上前了一步，“你是说……之寒他？”

叶之柔低了头下去。

严沉皱紧了眉头，急忙便往方才叶之柔走出来的那间病房里去了。

他走的急，在门口停下，克制的敲了门。

应声来了人。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双有神而清澈的眸子望着严沉。

“这位是……”

“您好，我想见见叶之寒，叶先生。”

严沉开了口。

开门的人是叶之寒的仆人阿止，他偏头过去看向了病床，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着的男人背影荒凉。

“先生，是一位先生来拜访你。”

严沉已经等不及开了口，“之寒，我是严沉！”

病床上的男人当即愣住了。

他正对着窗口，脸上落满了光，灿烂又苍白。

当他听到了“严沉”这个名字还有那不曾改变的声音，眸子里还是闪过了一丝光彩。

“严沉？”

这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阿止意识到了什么，忙让了位置，“严先生，里面来。”

严沉点头示意，而后便快步往房间里去了，绕过了那病床到了叶之寒的身侧。

叶之寒的模样……

处处写着命不久矣。

“之寒……”

严沉的声音已然哑了。

叶之寒抬起头，仰头看着严沉——

光也落在了他的脸上。

“回来了……你回来了！”

叶之寒有些欣慰。

“我回来了。”严沉点了头，“可是……叶之寒，你怎么了？”

叶之寒轻轻摇了摇头，苍凉的笑了笑，“没什么，万物有常，我只是走到了我该走到的那一步，严沉，再遇见是好事情，别为我难受。”

严沉握了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

严沉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抬起手，向叶之寒敬了一个军礼。

叶之寒看着严沉挺拔而又果决的模样，一瞬间目光恍惚了——

“严沉，别这样，这样……让我想到他了。”

严沉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