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霜的唇边绽开一个笑，回头盯着宋连安。一双清澈的眼像是能将他看穿，良久，她才悠悠说：“自然，是他带人镇压的我，怎么会不认识？。”

宋连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想来也是，怎么会不认识。

可他越看千霜越觉得皇太祖曾经画的人，并非皇祖母，而更像千霜。

他们宋家能有今日之势，全在于他的皇太祖宋墨，当年联合五大门派掌门，镇压千霜于千霜城上。可皇太祖他怎么会又...

宋连安脑子里乱遭遭的，抛去别的不谈，她真是千霜，她为什么会借他的船去皇城？于是他又问：“你去皇城想做什么？”

千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现在才知道怕她？

“你知道或者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什么，我建议你，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她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指甲，又从一边的花瓶里折下一支开得正艳的牡丹把玩。

宋连安心头纠成一团。

好不容易遇见个能让他挂念的姑娘，却没想竟是祖上的仇人。

可说她是魔头，这一路上她并没有为难他或者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情。而且若她不说，也没人知道她就是千霜。

她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但眼下要让她说出她去皇城的真实目的却又不太可能，宋连安便转移了话题。

“你是千霜，那跟在你身边的又是谁？”

千霜正是因不想去想沈泽，才会在这里和他耗时间，没想到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指尖一用力，将手上的牡丹花掐出花汁儿来，又在掌心揉碎了，森森笑道：“去给妖物做口粮了，不需知道。”

去给妖物做口粮？他船上哪里来的妖物？刚刚那小姑娘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

宋连安心里疑惑，但暂且没说，去到皇城还有几日，可以容他慢慢想。“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宋连安微微颔首，转身退了出去。

他人是走了，但经他这样一问，千霜心头那股强压的平静又起了不止的波澜。

那食铁兽邪门得很，哪怕是活了近万年的她也不曾见过。

千霜一手屈肘撑着头，一手蹂躏着掌心的已经不成样子的娇花。

不过想来，在她曾经沉睡的几千年里，沧海桑田的变化都已发生，如若在她被困千霜城的这几百年里，又生了她意料之外的东西，也并非是件十分稀罕的事。

虽还不知其来源，但千霜能笃定还未开化的沈泽碰上就是死路一条。

这一点，沈泽也心知肚明。

不过他也并不想就做了那妖兽的腹中物。

沈泽用力将手中的铁片掰弯。旁边围坐了几个小孩，见着都不由睁大了眼。

没想到这公子看起来清瘦，却能有这样大的气力。

其实从客栈出来到现在，沈泽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而能有这样大气力，全然是想到此刻千霜和宋连安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心头就有股无名火。

化愤怒为力量，大概就是说的他现在。

“把那个给我。”沈泽指了指地上的一截长圆管，阿黄赶紧就把东西递了过去。

趴在她怀中的小男孩一双眼也时刻不离的看着沈泽手里倒弄的东西，只见他将七零八碎的东西组装了一番，一个手掌大的道拐似的玩意儿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哥哥，这是什么呀？”围着他的小孩们不由好奇的问。

沈泽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对着准心在墙面上比了比，然后抬手揉了身边还没他腿高的少年的头，得意盎然的笑道：“这叫枪。”

“枪？”

怕他们不明白是哪个字，沈泽找了截儿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出来，“一个木一个仓，就枪。”

他以前在海外的时候，借着家族势力之便，拆了不少这玩意儿，对结构早已了然于心。好在一些需要科技的器具，借着他们的仙术也能造出来。

“厉害吗？”阿黄忍不住问。

“厉害。”沈泽看着手里这把不大的枪，眼里带着晦朔不定的光芒。要是成功了，这些人就多了一分反抗的希望。

沈泽磨了磨手上的子弹，将买来的仙符一圈圈缠绕在子弹上。

卖符的人说这这符威力巨大，也不知道到底如何。

他抬头，通过残垣的缝隙看向外面的明月，一时有些晃神。

他来时原本和谐宁静的村庄早已被毁坏的不成样子，镇上的牌坊倒塌下来，砸毁了大半的房屋，整个小镇就像是遭受了战火的侵蚀，入目皆是断壁残垣。

原本人烟繁盛的小镇，接连遭遇马匪和食铁兽，能跑的已然跑了，剩下寥寥几个青年和些走不远的老人小孩，躲在废墟中惶惶度日。

“恩公想那位小姐了吗？”阿黄端来了几个干净的馒头放在沈泽身边，沈泽一愣神，垂下头来，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夜色正浓，这给了他嘴硬的底气，“我没有。”

阿黄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来，好奇的问：“那位小姐叫什么名字？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呢。”

听阿黄这么说，沈泽忽的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里似有光，“好看有什么用？心黑着呢。”

“啊，”阿黄很大吃了一惊的样子，“可我觉得，觉得，她只是冷漠了些，算不上坏，而且她给人的感觉，好像很亲切。”

“亲切？”沈泽一挑眉重复了一边这个词，忽而笑道：“她有些奇怪，但她是个好人。”他一面说着一面舒展开了身子，将双手撑在背后，抬头看向外面的月光。

“她叫千霜，你知道千霜吗？”

阿黄一愣，“千霜，不是书里写的吗？说她有两颗头三只眼呢。”

“噗嗤。”沈泽没忍住笑出声来，玩笑似的说：“说不定还真是呢。”他顺着平躺下去，将手交叠垫在脑后。

阿黄以为他要休息了，起身准备出去，却听身后人说：“若是我成了，你们要记得感谢她，若是我没成...”沈泽的眼眸微微一暗，“你们再去多求求她，她会答应的。”

宽广的湖面上，一眼望去，高立着皇侍的旗帜愈发的多起来，夜雾也掩不住皇城的明耀的灯光。

千霜站在甲板上，望着皇城上空那轮皎白的明月。

这样的月白色，想必更适合他。

“小姐，当心着凉。”沈松年看千霜一个人站在甲板上，抱了绒披出来，但奈何身高不够，没法给她披上，只能扬着头看着她。

千霜微微侧头昵了她一眼，轻笑，“我不冷，你披着吧。”沈松年摸了摸怀里的绒披，她还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有些惶恐。

今夜的千霜像是很柔和，沈松年看着她望向明月的眼神，胆子大起来问：“小姐...是在想师父吗？”

不经意在栏杆上敲打的食指一停，她微微侧过头，看向皇城的城郭，冷声道：“没有。”

她马上就要进皇城，那可是这群老东西的腹地，她哪里有心思去想沈泽？千霜在心里闷闷的想着，却莫名有些生气。

“那...师父会有危险吗？”沈松年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担忧。

千霜昵她一眼，“你最好先顾你自己，在我身边，没有什么不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