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妈妈都忙出了一身汗。小叔刚过中午的时候开着拖拉机赶来了，放下一袋子米和半扇排骨说是奶奶让给拿过来的，然后又匆匆走了，说是着急赶回去吃年夜饭。

这大冷天的他开着拖拉机肯定路上走了不少时间，拖拉机速度慢又没有遮挡，虽然捂得严实，但是还是浑身都冻僵了。妈妈想让他暖和暖和，他就喝了点热水抬脚就走，妈妈忙从屋里拿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大袋子给他带走。那是爸爸的一些衣服，料子都是呢子的。妈妈喜欢打扮爸爸，所以爸爸有那么几件大衣都是买的时候非常贵的。这些兄弟中爸爸最记挂小叔，妈妈想，这些都给小叔吧，让他穿着也多个念想，小叔拎着袋子走了。

“对了，月，赶紧追出去，看你小叔走远没，告诉他开春了再来一趟，把你爸的那些工具都拉走。”

赵月匆忙跑出屋，小叔的拖拉机都已经突突突的开出去很远了，好在车速不快。她飞快的追过去，“小叔，我妈让你天气暖和了再来一趟，把爸的工具都拉走。”她使劲的喊，那拖拉机的噪音太大了。

“嗯，知道了，快回去吧，天暖和了我拉着你奶过来看你。”

“嗯，叔。新年快乐。”赵月鞠了一躬。以后像当年那样的拜年场景再也没有了吧。

孙子俊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些安慰我的话，没事儿，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爸走了，但是我们的日子还得继续啊，真的没事的，我很讨厌别人用同情，可怜的眼光看我啊，你给我小心点。”两人往回走。

“这雪下的真大啊，瑞雪兆丰年，明年姥姥家的粮食肯定大丰收，到时候跟我去干活啊。”赵月笑着跟孙子俊说。

“你这帮工找的是不是太早了点，今年还没过呢，明年秋天的事儿你都给预定好了。”孙子俊很少主动开玩笑。

“嗯，别说，你去了趟岛上，人也学会说话了啊，有进步啊小同志。”她想上来拍他头没够着就拍了拍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伙又长个子了。

“我说，你是插在粪里了是吧？”

“啥？”

“底肥足啊。哈哈哈哈”她笑着走上楼去。他的表情告诉赵月，他确实没听懂，

张建国时不时看眼门口，见赵月嘻嘻哈哈的领头进来了，又继续干活。

“干哥，你不要太辛苦啊，不行让我妈来吧。”赵月没进屋找小菲她们去玩，直接来到厨房。

“没事，不辛苦，就这点活儿一会就干完了。”张建国回答。

“不是，我不是怕你辛苦啊，你别多想，我就是不想让你浪费粮食，做的不好吃可惜了这些肉。”赵月很是担心这些肉到他那大手里能做出什么味道来。

“去，不帮忙竟说风凉话，去屋里扒蒜去。”妈妈拿了好几头大蒜又拿了一个大碗河擀面杖给她，“扒完了，捣碎。”

“好嘞。”赵月回答的特别痛快。

“姨，我干点啥？”

“你要不屋子里陪小孩子去玩吧，我们这烟熏火燎的，你受不了。”妈妈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两个男孩子区别对待了，一个是能吃苦什么活儿都能干，一个是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

“我洗菜吧。”孙子俊眼尖，看着赵月妈妈忙着洗菜，他就要去抢她手里的盆。

“你别洗菜了，水凉，你帮我扒蒜，我来洗。” 赵月把大蒜交给他推他进屋里。

“一会就让人家走吧，大年三十的，都下午了还不回家，他父母会不高兴的。”妈妈小声对赵月说。

“嗯，知道了。你为啥不让干哥也走？”赵月随口一问。

“他家近啊，几分钟就到，小俊家远，外面冰天雪地的，天黑了再摔跟头。”

“嗯，我让他扒完蒜就走吧，这叫卸磨杀驴。”

“怎么好话到你嘴里就那么别扭呢？”张建国边刮鱼鳞边说着。

不一会楼下租房的两个妇女也都过来帮忙了，她们在楼下把炉子点着了，这会儿收拾完屋里，就赶紧上来帮忙。这下子厨房更挤了，赵月就被赶了出来，接着张建国也被赶了出来。两个女人都说要做自己家乡的拿手菜也让大家尝尝。这让大家都还挺期待的。

炕上摆了红色的圆桌子，地上也摆了一个桌子，要不人太多了肯定坐不下。王叔，王婶都过来了，一看屋里这热闹劲儿对着赵月妈妈说，一会她们也过来喝两杯，下楼走了。

下面那三个男的现在还没上来，他们看这里除了女人就是孩子，现在上楼觉得不太合适。赵月找了副扑克，几个孩子就玩金钩钓鱼。只要有赵月在的地方不可能有冷场子，她一个人就能唱出一台戏来。几个孩子在屋子里不知道再干什么？反正就是连喊带叫的吵得人耳膜疼。

做菜的妇女透过厨房的玻璃看见一群孩子热热闹闹的玩的特别开心。那个最小的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看到哥哥姐姐们打打闹闹的就坐那哈哈大笑，问他笑啥，他就还是一个劲的笑，笑狠了就开始打嗝。赵月一边拍他后背，一边对着孙子俊说：“你看，你把小孩都给吓得打嗝了，你那笑声太吓人了，”

孙子俊又被说的无语。

“这~过年过年，过得就是她们，有孩子在就是热闹。”一个妇女笑呵呵的说着。

“可不是么，年龄越大越觉得过年没意思，有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就感觉日子有奔头了。”几个女人在厨房也是七嘴八舌的一边干活一边闲聊着。

下午三点开始陆续有人家放鞭炮了，这边饭菜都准备差不多了，如张建国所愿最后两道菜就是他的鸡和鱼。孙子俊看看手表，不得不走了。

“要不，我陪你放完鞭炮再走吧，”孙子俊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借口了，一方面他真的不想回那个家，指不定家里现在还在打架，他一想就不自觉的邹紧眉头。另外一方面就是他确实也舍不得走，不知道为什么呆在赵月身边挨她各种讽刺、各种挖苦他心里也觉得舒服。

“走吧，我送你。”赵月很果断。

“大人的事情咱们还是别掺和了，我妈我爸也是从我记事儿起就开始打架，一直打到我爸没了，现在我妈想找人打架都找不到了。夫妻之间的那些事儿我们也不懂，你说不管她们之间怎么吵怎么闹，对你不是一样的好么？再怎么样即使他们真的离了婚那也是你爸妈啊。我知道你心里挺难受的，但是你想想我，我想让爸妈打架，想让我爸打我、骂我，都实现不了了啊，这个角色没有人能代替。你懂么？好好珍惜吧？”赵月苦口婆心的劝他。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收不住自己的臭脾气。”

“嗯。”赵月理解他，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行了，我看着你走吧，回去放鞭炮，咱们过大年了。过完年就开学了，咱们又可以天天再一起了，多好？我都想念同学们啦，还有那两个，她们现在也都高高兴兴的在家准备过年呢吧。”

“嗯，那我走了。不出去串门的话我能来这里么？”

“当然行了，今年我们哪都不能去，正好怕我妈冷清呢，随时欢迎你。”赵月发自内心的笑着说，双臂也做着欢迎的姿势。

他转身走了，心里感觉暖暖的。

回楼上的时候，鸡和鱼都摆上桌子了。楼下那三个男租客也都被叫了上来。

大家都齐齐坐下，妈妈把爸爸珍藏的好酒也拿了出来，大人喝白的，小孩子们喝饮料。妈妈、王叔和张建国坐在地上那桌，每个人拿着一个杯子，其余的都上炕。

大家举杯，彼此祝福着新年快乐。

张建国刚吃了两口菜就被妹妹小云叫回去了。妈妈忙给张建国父母带去了很多吃的。

王叔、王婶吃了一会也回自己家了。

剩下的这些人连吃带喝闹到了11点多也都散了。

中屋炕上有两个熟睡的小男孩。

妈妈搂着赵月和赵菲姐俩靠在墙角，看着窗外绚烂多彩的烟花。

“我说干哥骗人吧，一桌子菜就他的没做熟，那只鸡我咬了一口还带血丝呢。”赵月趴在妈妈的怀里，手里玩着小菲软软的头发。屋子里很安静，也很暖和。

“妈，你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呢。”三个人紧紧相拥着

“爸，我们这里很温暖，你那里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