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快看树上有松鼠，赵月看见一只松鼠在松树的树冠上蹦来蹦去的。院子里的大狗放出来了，就在松树下面汪汪的叫着追，一跑一追反正是在各自的天地行进着就像两条平行线。一个再上一个再下，姥爷说不可能逮到的，两只大狗一直追着跑远了，姥爷一声喊，从远处又喘着气伸着大舌头跑回来。

“赵月从这边走啊，”四姨特意嘱咐赵月。

“怎么啦，有啥？”赵月心里很清楚，前面一定看见什么东西了，四姨才特意让她绕开。

“你来我这，我指给你看。”赵月和孙子俊赶紧快走几步到四姨身边，顺着四姨的镰刀方向看到榛子秧上盘着一个像牛粪坨那么大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条蛇，整个身子盘成了蚊香片一样的圆盘，看不到头。

她们都吓了一跳，那条蛇就在她俩刚才的必经之路上，这要是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出现这么一条蛇，那得吓死。

这回有经验了，赵月仔细看着周围的灌木丛，不仔细看还好，仔细一盯发现有好多盘成这样的蛇，她被吓得几乎不敢在前面走了，刚才蹦蹦跶跶的欢快劲儿也没有了，就是胆战心惊的看着周围，连花啊，草啊的都没心情看了。

“怕啥，这是它们的地盘，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来招惹你。”姥爷抽着烟，偶尔咳嗦一声吐出一口痰。

“你把头发散开，跟蛇比脚，你要是头发比蛇的脚多，蛇就怕你，看见你就跑了，你姥说的。”五姨在她前面告诉她。

“五姨，你就是个骗子，蛇有脚么？还比头发，你那意思是我披着头发变成女鬼跟蛇打一架呗，看是我这女鬼厉害还是蛇精厉害？”

“你别说，还真是你姥说的，我们小时候上山，就那一片山，”四姨朝前面一个山包指着。

“就那山上，蛇都多的往下滚，你姥姥就让我们披散头发跟蛇比，看谁脚多，其实你姥就是怕我们太害怕，就给我们自己找点心里安慰，你姥抽烟袋锅，蛇不爱闻烟袋锅油的味道，远远就避开了，其实我是觉得大老远拿根棍子你就敲地面，动物感应到了就跑了。”五姨说着。

“蛇怕硫磺啊，咱们可以找硫磺上山。”赵月突然想到。

“去哪弄硫磺啊，那玩意一点就着，总上山的人谁带着它。你就一边走一边拿棍子拍打拍打地面就行了，什么东西看见人都躲开，大动物可不行啊，像狼啊，熊瞎子，看见就跑啊啥都别想。”四姨夫开口了。

赵月和孙子俊一哆嗦，“这地方还有这些呢”？明显进深山也不光是快乐啊。

“现在这些动物太少了，饥荒年开荒，把好好的山都种了地，动物没地方呆都跑了。现在退耕还林，但是那些大型动物早都没了，据说当年，你姥爷因为成分不好被定为资本家要挨批斗，连夜带着你姥还有你妈赶着马车从沈阳逃到这来投奔你舅姥爷家。刚开始就两间土坯房，连院墙和门都没有，就挂了个棉门帘。那狼半夜都进院就在门口嚎叫，吓死人了，你姥爷就拿着锄头不敢睡觉守在门边，后来有了你二姨，你三姨，都是女孩子，你姥爷半夜还是不敢睡觉就守着门，再后来终于把房子翻新，有了大门才好点。”五姨边走边拿棍子扒拉着旁边的野草说着。

“嗯，我听我妈说过，我妈都快吓死了，每天都不敢睡觉。不过，五姨好像你没赶上吧。”

“嗯，我没赶上，你大舅比你四姨大点，那时候就出生了，家里有个男孩就感觉胆子大了不少，不然咱村里就咱家连着三个丫头，那时候让人欺负，哎，没想到你大舅7岁的时候也死了，所以你姥你姥爷这就像有心病似的，一定要男孩，才有了你小舅。”

“嗯，姥姥和姥爷也真的不容易。”赵月望着最前面拎着镰刀有些驼背的姥爷。”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岁月，外人看到的不过是一个片段而已。不管自己的日子是平淡还是叱咤风云，在旁人口中或许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可对于自己来说每件事都是带有特殊符号的记忆，串联着、与时间相伴着、互相纠缠着从小到老。

“咋了？又发什么呆呢？”五姨拿手捅了捅她。

姥爷已经走的很远很远了，就是大狗来来回回的跑着充当联络员，偶尔还朝着草丛里“呜呜”的呲着牙发出威胁声。几个人虽然年轻，但是进了山里就好像进入了姥爷的地盘，谁都走不过姥爷。

“月月，你看见那个山洞没？”五姨给赵月指着。

“嗯，看到了，圆圆的，咱们过去么？离得挺远的吧？”

“不过去，你姥爷肯定不领咱们去，据说那有熊瞎子，一巴掌拍下来，人的半边脸就没了。”五姨拿手假装要拍赵月的脸。

“你好好的，别总吓唬她，这时候还哪来的熊瞎子，早就没了。”四姨从她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安慰赵月。

“怎么没有啊，你没听前几天“浅沟儿”那边说，有个男的在山上被拍死了，半边脸的骨头都露出来了。”五姨很认真的说、

“真的啊？”四姨反问她。

“真的，你不知道？”

“没听到啊，那要是真的咱可得离远点，咱跑不过熊瞎子，看到熊瞎子就装死，据说它们不吃死物。”

“那也得能装的住啊，一个大熊瞎子跑过来了，你躺下装死，怎么可能？”赵月想象着一头大熊朝她扑过来，她是跑？还是装死的问题，结果肯定是跑啊。

“嘿！！！”孙子俊突然在赵月后背上一拍。

“啊！！！”赵月正出神儿，被这一吓手舞足蹈的乱蹦起来，嘴里一直“啊，啊”的叫。

四姨、五姨都乐了。

“傻丫头，有大狗开道，什么都碰不到，再说前面还有你姥爷呢，你就瞎叫吧，下回你姥爷一准不带你上山了。”五姨走到前面去了。

“不上就不上，跟你们上山没被熊瞎子吓死也被你们吓死了。”赵月使劲在孙子俊的腰上拧了一下，转着圈的拧，而且只有了手指尖掐着。

孙子俊憋得满脸通红愣是没敢叫出声。

赵月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越过他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