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蘅芜苑,早有侍女准备好了暖炉,熏笼亦放于塌边的几案上,此刻正是舒服得很。
鉴于前几次的失败经历,良霜也不对任想容的让子客气,率先执白玉棋子占据良地。
任想容柔婉一笑,淡定执黑子落下。
良霜略一蹙眉,似胸有成竹般落子。这样你来我往中,黑子和白子俱缠绕其中,很快便有高下立分之势。
“哈哈,容姐姐,这次承让啦!”
最后一枚白子落下,良霜精心编织的良局就这样落幕,而任想容无可奈何地吃了败仗。
“没想到短短几天不见,你的棋艺竟有如此进步,比我当时追在你屁股后面教会你的还要多。”
任想容莞尔一笑,口中似在调侃良霜突飞猛进的棋艺,实则略略垂眸,挡住差点奔涌的心事。
“那还用说?为了打败容姐姐,母亲特意为我请了国手白师傅,他可是皇子们的老师呢,我记了他的棋谱,若是再没点进步,可要让容姐姐你嘲笑了!”
任想容听了忍不住一笑,“霜儿说的真对,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测试一下你的真正水平,若你能次次赢我,那我便允你一件礼物,你看如何?”
“嗯......”良霜略一沉吟,很快便挑着眉笑道:“那若是我输了,便也送姐姐一件礼物。”
任想容欣然答应,“好。”
时间还早,两人又对弈三局。
起初任想容和良霜一人赢了一局,最后一局便是重中之重,两人格外在意,自然也都捏了一把汗。
棋盘上白子走势独特,却始终甩不掉紧追不舍的黑子。白子故意露出破绽,想要诱敌深入,便见黑子潇洒转身,把白子要走的下一步,下下步一并堵死了。
“啊!怎会这样!”良霜的额角沁出了细汗。
寒冷的冬日,纵使屋子里暖和,却也远远达不到出汗的地步,她之所以这般,可见有多着急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小霜,这一局,结束了......”
酣畅淋漓的对决,虽有遗憾,可也让良霜心服口服。
虽然有进步,但固有的差距还是存在,不过只要逐渐缩小不就好了?总有一天她能弥补这个差距。
“这件礼可能欠着?待到关键时刻一并兑现,容姐姐意下如何?”
“自然可以。”
良霜舒了口气,语气仍旧忍不住泛酸。
“倒是不知何时,轮到容姐姐欠我一件礼物?”
任想容哭笑不得,正要笑着拉过她的手软语安慰,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嚷声。
下一秒,白若风尘仆仆撩开珠帘进入暖阁。
“不好了,小姐,前院出了事,老爷唤您过去。”
任想容抬眸,视线与白若略显惊慌的眼眸对视一秒,颔首道:“好。”
一旁的良霜见状疑惑不已,“容姐姐,这是发生了何事?是宴厅上发生了大事?”
“不是,”任想容面含微笑,握住她的小手,异常镇定,“今夜本是我的生辰礼的,爹爹母亲不唤我才是奇怪,你安心待在此处,等我回来。”
话音一落,任想容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良霜秀气的眉毛数不清是第几次蜷起,她缠上任想容的胳膊,低声絮语,“我和姐姐一起去,正好夜色也晚了,我很快就要随母亲回去了。”
任想容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上寂静无声,待回到宴客大厅,这才发觉剩下的人稀稀落落,除了良霜的母亲在此等候,其余的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厅堂之中再也寻不到他们的踪影。
“母亲。”
“王妃。”
定北王妃颔首,面上颜色虽不太好看,仍耐着性子对任想容道:“你母亲在紫藤苑,你快过去吧。”
“紫藤苑?那不是任想玥的院子吗?她......”
良霜本还要刨根问底,猛地被母亲的眼神震慑住了,说出口的话也断在了嘴边。
“今日太晚了,我们这就告辞了。”定北王妃保持着最后的端庄,不带半分怒气的将女儿带走,待出了府门,坐上马车这才松开了紧锁住良霜的手。
“娘亲,娘亲,你这是怎么了?”
定北王妃满脸不忿,一向没对女儿说过重话的她也忍不住发了脾气。
“以后少与任家小姐来往,尤其是那个任想容。”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良霜瞠目结舌。
“娘亲,你这是何意?容姐姐待我真心如亲姐妹,你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定北王妃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但她决定的事无人可以轻易改变,因而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听明白了吗?”
良霜对此一头雾水,任想容却早已预料到这一步,只是若想扳倒敌人,势必要牺牲掉一些人。对于良霜,她深感抱歉,却只能把对她的伤害降低到最小,来弥补她的愧疚。
紫藤苑内此刻灯火通明,任想容穿过修缮地格外漂亮的月亮门,目光澄澈如万顷碧波,神色却清冷无比宛若利刃。
还未走到门前,任想容就听到了陌生而熟悉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像是带着滔天的仇恨,恨不得将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任想容却极洒脱地弯了唇角。
“任想玥,被人算计的感觉如何?”
步子未停,她的表情也在一瞬间换了一副,待到掀开珠帘,看向姜玉燕时,俱是满目的担忧。
“母亲,父亲,这是发生了何......”
话音未落,任想容清亮的目光立刻扫到了眼前的一幕,登时瞪大了眼眶。
“姐姐,仲良,你们......”
像是被利剑刺穿,任想容光彩夺目的瞳孔顷刻间暗了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肮脏东西,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厌恶和恶心!
此刻的张仲良和任想玥俱都赤裸着肢体,两人还被看到在同一条塌上。任想玥因为药效,如今面色依旧红润,倒是分不清是愤怒还是舒服了。
“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和他没关系!”
急于撇清的话落在任想容耳边响起,她在看不见的地方扬了扬唇角。下一秒转过身来,眸子却像冻结的冰,又好似怒烧得火。
“张仲良,没想到你是如此好色之徒,我与你定下婚约不够,你还要在任府如此羞辱我们女眷!”
“如此不义之徒,是我任想容之前有眼无珠!”
“既你犯下这样的错误,那我们便解除婚约,好让你完成你的夙......”
“住口!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姜玉燕脸色冷若冰霜,身躯都因为训斥她而剧烈颤抖着。
“张仲良,你这个畜生!你如此趁人之危,我可以去官府告你......”
被怒骂的张仲良也是一头雾水,他晕倒之前正要派人掳了任想容,谁承想她身边竟出现一男子暗中将他打晕,之后他被送去了哪里根本不由自己做主啊!
现在他出现在紫藤苑任想玥的床上,身上就算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想容,你听我说,我根本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处,我是被人打晕了带到这里......”
任想容根本不为所动,听他诉苦间眼角的泪水随着双颊流下。
老天都这样帮她了,她岂能白白浪费这样好的时机?
“父亲,母亲!”
任想容忽的跪坐在地,泫然欲泣,“女儿恳请父亲母亲替女儿退去这门亲事!”
姜玉燕诧异不已,脸色变了几变“你胡说什么?这件事还没有调查清楚,你能不能消停些!”
“现在是你姐姐和张家公子的问题在前,你如此着急作甚!”
任太尉和姜玉燕的说辞如出一辙,任想容忍不住在心底呵呵冷笑。
今日如此情境他们不允退婚,过了今日他们就有本事让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这怎么行?任想玥的大礼她还没送出去呢。
“父亲,母亲,这件事已经无法调查清楚,一来这件事发生在任家,二来张公子又和容儿有婚约,如此看来,不管如何,只要这件事放出去,任家的名声都会有所损坏!”
任想玥听到她说的话,双眼通红,里面的凶光似要在一瞬间炸裂开:“你休想......”
任想容仿若未觉,“而且姐姐冰清玉洁一样的人儿,被这等人玷污之后,定会往外宣传,到时舆论尽皆被张家掌控,任家就吃了天大的亏啊!”
任太尉被她所说的话一惊,目光立刻像匕首对着张仲良刺去,“亏我认为你有才品,有学识,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不是,太尉......”
“你还要狡辩!”任太尉怒吼一声,一脚将其踹下了床,眼看还要来第二脚第三脚,任想容敏锐地察觉到外面有人在偷听,急忙制止道。
“父亲息怒,外面还有人,今日这般大的动静,恐有人早已在外乱嚼舌根,在此关头,您就更加不能留下把柄,也不能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的伤痕。”
任太尉气得胡子直颤,听到任想容的话也把皂靴往后缩了缩。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与任家扯上关系,所以女儿恳请父亲可以答应这个请求......”
“你休想!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到底是何居心!不关心你姐姐的安危,反倒关心何时退亲,我看幕后主使便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