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自视甚高,动不动便在后院女子面前拿乔。
因为是后院的小打小闹,他也懒得计较,毕竟他在众人面前塑造的名声便是这样的,不介意被别人安上沉迷美色的骂名。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也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比如上次,柳芸湘未经他允许,擅自去了前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而誉王侧妃的院子。
特意点燃了梅花香的柳芸湘,披散着长发,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面前的铜镜里映出她娇嫩的面孔,精致的妆容点缀,眉心更贴上了时下最受追捧的蝴蝶花钿,看起来如一朵刚出浴的清水芙蓉。
可惜的是,她心仪的人却无心观赏。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说的可不就是她们娘子吗?看着娘子在大冷的冬天里,身上仅着一件颜色极浅的薄衫,婀娜的身段若隐若现,小丫鬟素锦在心底长叹。
这样美的娘子为何要日日独守空房?她还记得当年誉王迎娶侧妃时,满面的笑容,真真不似作假,但如今正值妙龄的娘子,眼里的神采尽消,像是枯萎了的牡丹花,镶嵌在尖尖的鹅蛋脸上,着实让人心疼。
柳芸湘注视着镜面上的那个自己,才入府两年而已,倒像是独守空房了几十年,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心底始终搞不明白,明明当年看起来很爱她的男人,怎么到了今日却成了陌路人?
又想起那个将要入府,与她有同样的地位,却比她年轻两岁的侧妃,太尉府的三娘子任想容,乌眸不禁一暗。
“之前让你贿赂常叔,那件事交代了吗?”
素锦愣神间,突然听见这句话,点点头,“交代了,但是好像常叔没那个胆子,让即墨侍卫帮忙传达的,只是收效甚微……
柳芸湘摇头,“不是这件,是另一件事。”
“另一件,”丫鬟素锦偷偷凑近她的耳边,“奴婢已经打听到,是在五天后,地点是聚丰楼。”
“聚丰楼。”
柳芸湘的拳头暗中捏紧。她绝对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蘅芜苑。
任想容斜倚在床榻之上,纤纤素指,正拨弄着莫名被放置在她窗台上的雪白信封。
信封表面被蜡和松香的混合物密封,其上还有一道印章。
她略略皱眉的神色,落在了一旁温馨的眼中,也是这样微微一怔。
很快,她便为王爷担心起来。
毕竟,温馨可是看得清楚,娘子看起来对王爷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若这封信是旁的男子送来的,温馨真的不敢想象。
任想容自然也纳闷,她犹豫了片刻 到底是拿匕首剥开了。
上面的印章她不认识,但里面的内容,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封大皇子递过来的信件,约她在聚丰楼会面。
信中大皇子道说有事找她,实在匪夷所思。
她现在是誉王的未来侧妃,大皇子按说该避嫌才是,没想到他居然明目张胆。
而且,什么时候府卫如此不顶用了?一封外来信居然未经阻拦到了她这,谁说没鬼她也不信。
不过……
任想容唇角微勾,既然她欠那个大皇子一个人情,去见一面倒也在情理之中。
温馨站的远,任她眼力再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子打开信封,上面的字迹也看不清晰,她刚要凑近,便见娘子笑了。
她心底当即咯噔一声。
若是有需要,出府那天,她和温情一定得紧紧跟在娘子身边。
任府的一个偏僻小院子里。
萧瑟的寒风席卷来冬日的凉意,慢慢沿窗缝流入屋中,只是这温度,屋内的女子似乎没有感知到。
侍女支烟站立一侧,愣愣地瞧着夫人苍白的侧脸。
夫人自然是美的,不然也不会让一向爱姜夫人极深的任太尉折在她手上。但府内众人,都道她是为了任太尉,才心甘情愿待在这不是冷院,胜似冷院的地方。
只有她知道不是,似乎在她跟随夫人入府的那一刻起,夫人眼里的光就灭了,之后的她,也从未奢求过任太尉的宠爱。
她想,大抵是因为失望太多,最后才不敢希望了吧。
想着,支烟就为夫人伤心起来。
而秦夫人闭着双眸,似乎正是一副伤心的模样,待她睁眼,便瞧见侍女支烟担忧不已的双眸,还有些纳闷。
只听她道:“夫人可千万别忧心,三娘子不久就要出嫁,到时候自然会去过好日子,您也该放心了。”
说罢,眼巴巴地瞧着她。
秦钰觉得好笑,这丫头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变。
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只是为了女儿才没有离开,而且只有她忍耐,姜玉燕才不会为难她女儿,这么多年,看起来她的女儿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本来她该高兴的,毕竟嫁的是堂堂誉王,只是这个侧妃身份,让她如鲠在喉。若是她当年没有……是不是就不必如此尴尬了?
秦夫人怔仲了半晌,很快又回神。
想那些又无用,她不是替女儿多做了打算么?既然大皇子也有意和太尉府合作,那不如顺水推舟,也让她女儿多个筹码。
姜玉燕欺负了她们多年,她没反抗,最后关键的时刻,她可不能输给她。
毕竟,这个囚笼,她也呆的够久了,是时候该飞走了。
“你觉得如何?太医不是早说让你休息几天,你非要下床走动。”
姜玉燕笑看着披着狐裘在梅园里闲逛的任想容,嗔怪道。
呵呵的欢快轻笑声如同银铃,任想容笑着摇头,“容儿已经好全乎,明天就能和母亲一起出府逛街了。”
姜玉燕笑容微微一僵,很快又被弥补得毫无破绽。
“瞧你野的,”姜玉燕作势拧了拧她的琼鼻,“不记得该准备你的嫁妆了?再这样的性子,入了誉王府,可有好一番打磨。”
任想容扶额,做俏皮状掩盖住眸底的厌恶,笑道:“母亲,容儿想在出嫁之前出府游玩一次,你就答应吧。”
姜玉燕眸底的神色如同漩涡,握住她的手道:“你身体还未好,莫胡闹,待晚点我带你去库房挑些喜欢的,送你做嫁妆,定要你风风光光,十里红妆出嫁。”
即使知道,话是假的,事情也是假的,任想容还是假装欢欣雀跃地表现出自己的兴奋。
“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姜玉燕的笑容慈祥依稀,完美地让人看不出她盘算些什么。
“那可不行,”任想容不答应了,趁姜玉燕愣神间,她赶忙开口,“要挑也是姐姐先挑,姐姐未享受的殊荣,我做妹妹的,自然也不能越过她去。”
她一副乖巧可怜状。
算你识相。姜玉燕在心底说了句。
最后,自然是以姜玉燕答应了任想容的“好意”结束。
那件出府游玩的事,也被搁置在一边。
任想玥本来不想去库房的,近日她屡事不顺,次次碰壁,也没心思应付任想容。可是,在她印象里,库房里的那些宝物,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任想容那个贱丫头,她怎么敢跟她抢!
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狠狠唾骂过之后,她又怒气冲冲地跟着任想容去了库房。
此刻,任想容正紧紧盯着一副珍珠头面,清亮的眼眸迟迟没能移开,自然让任想玥这个紧盯着她一举一动的人发现了。
她哼笑出声,手指托起那套闪烁着莹润光泽的珍珠头面,贴近任想容的耳边,以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嘲讽道:“你说,这么好看的珍珠头面,你这样的容貌,配得上吗?”
任想容听着,眸心微微一动,任想玥在那一刻似乎看到了一种名为狠戾的东西,但很快,那点光芒飞快消失不见。
她心神一凛,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那套珍珠头面就落入了任想容手里。
“你做什么?”
任想玥伸手去抢,双手分明没碰到,那副珍珠头面就落在地上,摔碎了!
“诶呀对不住姐姐,这副头面我喜欢的很,你若是喜欢告诉我就好,何必用抢的呢?妹妹没有那么狠心,不会横刀夺爱的。”
顶着任想玥杀人一样的目光,任想容故意提高了嗓门,还趁着前者手足无策之际,绣花鞋压着珍珠头面捻了捻,又顺脚踢了踢。
外面的任太尉正好路过,这下脸黑了一个彻底。
任想容见状,握过任想玥的手泫然欲泣。
“姐姐,对不起,我这就捡起来。”
她作势蹲下,实则正是挡住了任想玥的视线。而后者正是气得牙痒痒之际,又怎么不会趁机整治她一遭?
她刚想抓住任想容的衣领,往前一步,可不知踩到了什么,顿时一个不稳,直直往前扑去。
而任想容早就预料到这一切,又怎会待在原地任她霍霍?
她看着任想玥叠声呼痛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上着急不已,双手握住她的手,担忧道。
“姐姐,你是不是摔伤了?快起来,我不是告诉你那珍珠头面我喜欢,不用再挑别的了吗?你又何至于这般着急?”
任想玥满脸黑线,正要辱骂出声,抬头就看见她暴怒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