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裴家是咱们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后来修铁路了，裴家人就搬了出去，只剩下裴家的二大爷还在老宅住着。”

“裴家每年都会给周围困难的村子发粮，十几年都是这样，我们村子里的人，都很感激裴家人。”

如此说来，在火车上碰见裴司衍，还真是巧合。

不过，白苏却觉得有些奇怪，以洛乡的特殊性，不应该会出现一个昌盛绵长的家族才对。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时间匆匆而逝，倒也不觉得山路难走。

爬上山顶时，隐约可以看见山脚的村落，都是些七八十年代风格的老房子，如暮年老者、风中残烛。

大学生嘴角笑出一个梨涡，“咱们总算到了，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我家在后山口，从村子口进要更远些。”

白苏点头，见大学生转身离开，她默了默，又叫住他，“你等等。”

“这个，送给你。”打开小方包，白苏从里面取出一条穿着白玉珠子的手链。

大学生眼神微闪，犹豫片刻，摇头拒绝，“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白苏把手链塞进他手里，冷淡的神情里却有不容拒绝的强势，“我不喜欢亏欠别人。”

“这样吗……”大学生低声呢喃，垂眸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手链，若有所思。

夕阳的余晖落下，为那串手链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光影折射下，那莹白如玉的珠子，竟仿佛有鱼儿游动。

村口的房子低矮又破财，泥土砌成的墙面，经过时间风化，一片淡黄，房顶的瓦片有些已经碎了，光和风肆无忌惮透进里面去，欺负炕上那个佝偻着背，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人穿着一身黑蓝色棉衣，脸如橘子皮般，皱成一团，手里拿着个烟斗，门口放有打铁的锅，但锅是凉的，灶里也没有柴火。

“小虎生。”白苏唤了他一声，半垂着眼眸，神情略有几分悲伤。

老人缓慢抬起头，他大约是快不行了，抬头的动作迟缓呆滞。

看见白苏的一刹那，他混浊昏黄的双眼微微睁大，眼珠子颤抖，嘴皮不断哆嗦，他激动地指着白苏，想要站起来，奈何一副身子骨头早就不行了，嘎吱作响，像随时会散架般。

“白……苏……姐……姐。”陈虎生嘶哑着声音。

“你……来……了。”他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嗓子跟破风箱般，说一个字，就得“呼哧呼哧”喘半天。

“快……跑！”

陈虎生瞪大眼睛，像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呜咽着流泪。

白苏蹙眉，在老人对面拉了张凳子坐下，白苏打开手包，从里面取出一方绣着白苏草的手帕，一堆碎裂的玉镯赫然静静躺在里面。

陈虎生见状，昏黄的眼珠子转了转，沉默了下来，情绪竟稳定不少。

如枯黄树皮般的手颤巍巍拿起碎裂的玉镯，滚烫的热泪从眼眶中溢出。

他嘶哑着嗓子，声线颤抖不止，:“一百多年了啊……”

白苏闭了闭眼，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只有无穷尽的落寞与薄凉。

上一次见到陈虎生，是一百多年前，这个年迈的老人也曾是活泼可爱爱上树抓鱼的小孩，跟在白苏后面一口一个姐姐。

白驹过隙，对于白苏来说不过是睡了一觉，然而对于陈虎生来说，却是一辈子都过去了。

白苏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陈虎生，她以为，来到这里见到的，会是陈虎生的后人。

环顾一圈，一贫如洗的房子里几乎没有烟火气，白苏不禁疑惑，“小虎生，你没有后人吗？”

听到这句话，陈虎生再次睁大眼睛，颤抖的瞳孔里满是恐惧，他抓紧白苏的手，疯狂嘶喊:“跑……跑！”

他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推了白苏一把，白苏猝不及防被他推出门槛，而后，破败的木门用力关上。

白苏眉头紧锁，正欲问个清楚，原本倒在地上的慕湘湘不知何时醒了，突然发出一道刺破灵魂的尖叫。

慕湘湘不顾形象手脚并用爬起来，一边大叫，一边朝着白苏跑过来，鼻涕眼泪飞甩。

只见她身后，一道轻飘飘的纸人正追赶着她。

那纸人的模样，竟与白苏在公交车上碰见的大学生一模一样！

她脸色剧变，拽紧慕湘湘的手，朝着远方狂奔。

“救命！这……是什么东西！”慕湘湘回过头看了一眼，吓得再次尖叫。

白苏面色发冷，“不知道！”

“为什么你身边总是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啊！”

白苏冷笑一声，瞥她一眼，笑的有几分诡异，“因为我本身就是奇怪的存在。”

“啊啊啊！”慕湘湘崩溃抓头发，尖叫不止。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白苏啊！

纸人穿着一件黑色长褂子，像只阿飘一样追在后面，每次将将碰到慕湘湘时，慕湘湘总会尖叫着用生命提速，惹得白苏都不禁怀疑，慕湘湘是不是一个潜在的运动员选手。

“为什么！为什么你根本不用跑！”慕湘湘脸蛋通红，肺活量严重超支，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她一回头，却看到白苏气定神闲地跟着她，跟吃了晚饭在后花园散步没什么区别。

白苏神色淡淡，“如果不是有你这个累赘，我一分钟就能甩掉他。”

慕湘湘瞪大眼睛，叫声听着更惨烈了些，原来有生命危险的只有她一个人啊！

慕湘湘往前跑，有路就闷头跑，根本不看路，以至于撞到了一堵肉墙，才猛的刹车。

那纸人不知何时飘到了前面，连忙扶住那被慕湘湘差点撞坏的老人。

老人旁边，还有个西装革履、面目冷峻的青年。

“裴老。”纸人的声音有几分阴冷，像刚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

合着纸人随时都能抓住她，只是一直在逗她玩而已……

慕湘湘眼皮子一翻，又晕了过去。

“没事吧？”裴司衍向前迈出一步，抓着白苏的胳膊，视线不停在她身上逡巡，大胆到毫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