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娘……”白苏轻轻开口。
老板娘已经划船离去,裴司衍握着石像,侧眸看她,“你认识?”
那是一个精致的女性塑像,容貌姣好,身形纤细。
白苏点点头,“大约千年前,南风一地常发洪灾,太子奉命赈灾,皇室的九公主也跟着去了,九公主亲身下水救人,结果在救一个小孩时,被洪水冲走。”
“洪灾过去以后,当地建了她的塑像和庙宇,称她为九娘娘。奇怪的是,此后每次发发大水,民众只要躲在九娘娘的塑像后,便相安无事。”
裴司衍凝眸看她,“你对南风国的事,很是了解。”
白苏唇角上扬,“我不是说过,我有个姐姐的亲人葬在南风山。”
走在前面的陈寻闻言,倏然顿住脚步,一点点转过头,神情莫名地盯着白苏,“你那个姐姐,不会刚好是千年前的人吧?”
白苏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陈寻莫名打了个冷颤,他知道白苏活了很久,可只敢往四五百这个数字猜测,上千年……
他这个半人半鬼的东西,哪有白苏可怕?
裴司衍静静地打量着白苏。
白苏回眸,清浅一笑,“害怕吗?”
裴司衍并不言语,他一个融合了剑灵和前世灵魂的人,怎会觉得白苏可怕?
说白了,他们这三个人,没一个正常的。
“我想听听南风国的事。”
白苏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有些意外。
她往前走了几步,恍惚间,似乎隔着千年,又见到了十六岁时的姜典。
时过境迁,曾经南风国的布局,早已大变样。每一座山,每一处溪流,都不再是曾经的模样。
唯一有些相同的,是这座葬着南风皇室陵墓的山。
大概是上天庇佑,这座山留存了上千年,竹子依旧茂密,山风也依旧那么……阴冷。
她听见自己声音很轻地说:“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千年前的世界,都相差不大,农民起早贪黑干活,却还是吃不饱饭……”
“南风国皇室生活的也不好,这只是一个偏远的小国,每年都要缴纳大量赋税给别的国家,乞求战争不要蔓延过来。”
“我很喜欢现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时代,每一个人都能吃饱饭,没有饥荒,没有漫山遍野的饿死的人……”
裴司衍停下脚步,等着她走过来,走到身边,再和她一起走。
白苏望着旁边的竹子发呆,他就望着白苏的侧脸。
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庞上,拢着一层淡淡的哀伤。
裴司衍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抹掉,但他的手伸在半空中,却又突然停住。
分明白苏就站在他旁边,他却莫名觉得,中间隔了一道天堑。
她活了一千年,一千年是什么概念,多少人只是连书上的千年来的王朝更迭都捋不清楚,可她却活了一千年。
一千年的岁月,一千年的经历,令他望而却步。
他一直以为,这个女人胆大又狂妄,如今看来,狂妄的……似乎从始至终都是他。
在她面前,他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裴司衍的手慢慢垂下去,他别过头,神情冷淡,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白苏迅速跑过去,裴司衍紧随其后。
只见陈寻脚下,踩着一具半透明的身体,他穿着粗布麻衣,头发很长,披散着,面容瘦削,眼睛通红。
他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陈寻每踩一下,他的身形就透明一分。
这是一只苍老又虚弱的小鬼。
他露出獠牙,冲白苏等人嘶吼。
陈寻用眼神询问白苏的意见。
这幅古代装扮的小鬼,很有可能是千年前南风国的居民。
白苏静静地打量着他,手掌抬起,覆盖在小鬼头上,掌中渗出幽蓝色的光芒。
她对灵力一向吝啬得很,能不用就不用,但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小鬼面前,她竟然动用灵力。
仅仅是因为这个小鬼有可能是南风国的子民。
裴司衍眯着眼睛,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座高山。
或许,南风国在白苏心中的分量,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重。
既然如此,她为何会主动提出去南风墓?
盗墓是对祖宗的大不敬,白苏作为一个千年前的人,她的思想应该比现代人还要保守才是。
想到这里,裴司衍垂下眼眸,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紧。
南风墓……会是一个陷阱么?
在灵力的净化下,丑陋可怖的小鬼慢慢复原成正常人的模样。
他五官端正,模样清秀,穿着一身样式古朴的短打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绳子束起,看样子是哪户农家的小哥。
他眼神迷茫地看着周围,倏然瞥见白苏,眼睛微微睁大,欣喜不已,“白姑娘?!”
他连忙爬起来,神色警惕地盯着陈寻和裴司衍,“这二人装扮为何如此奇怪?莫非是山里的妖怪?”
陈寻笑的十分温和腼腆,“兄台,我们都是人,但是你确实是鬼。”
“什么?”小哥神情茫然。
白苏拍拍他的肩膀,“现在已是千年之后,我上山来到这里,见你已成了困在此地的幽魂,便略施灵力,令你恢复了些神智,不过,维持不了太久。”
小哥猛的睁大眼睛,瞳孔不住颤抖。
他慌忙四处张望,又看看自己的手,仍是不愿意相信……
白苏蹙眉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会被困在此地,无法转世?”
小哥“啊”地惨叫一声,整个人化为青烟,消失在天地间。
白苏怔怔地看着,嘴唇一点点抿紧。
化为青烟,自然是魂飞魄散了,连转世都没有。
恐怕得找一个道士来山里超度,否则盲目恢复他们的神智,最后只会令他们魂飞魄散。
白苏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陈寻问她:“你认识这个人?”
随便在山里遇见的小鬼,结果是千年前的熟人,未免有些太巧了。
白苏轻叹一口气,“我不认得他。当年的村民,认识我的很多,我时常跟着师父四处治病救人。”
裴司衍脚步一顿,眸子沉沉地盯着她,“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