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氏买完了布料，见她家乖宝果然撅起了小嘴，不知为何，心情突然顺畅了不少。随后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时辰已不早，便打算拐道去牙行，找此前打过交道的田牙纪。
当年便是这位田牙纪从中牵线搭桥，娘家才能顺利给顾方氏添置好嫁妆田产。恍惚间，他们已经二十多年没往来了，所以顾方氏也不肯定自己去牙行能遇到这位田牙纪。
但不管怎样，还是得亲自到牙行看一看。
只不过，顾方氏也没料到，她还没迈过牙行的门槛，眼尖的赵媒婆便发现了她，当即扭着胖腚儿“咣咣咣”地小跑到了跟前。
“呀啊，这不是秀才娘子顾夫人嘛，这是哪阵风将您给请到奴家跟前了。”赵媒婆满脸堆笑，不着痕迹地借用身板优势，挤开了其他牙纪跟媒婆。
顾琬躲在顾方氏身后，忍不住想笑。
赵媒婆好似才发现顾琬，再次发出一声惊叹：“呀，这不是顾姑娘嘛，您身子可好了。”
“赵婶子好，我身子已经好多了。”顾琬朝着赵媒婆浅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行了礼。
“这可全托了花神娘娘的庇佑哟。”赵媒婆双手合十，连连拜谢道。
这位赵媒婆便是当日顾五宝冥婚作保媒拉纤的人，别看她满脸富态，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官媒。
此前徐家想让顾大丫冥配给钱财主早夭儿子的事儿，也是赵媒婆私下通气给外人的。顾婉听着顾方氏的态度，想必这位赵媒婆口碑不错，所以对她的印象也挺好。
这会儿，顾方氏见赵媒婆主动凑到跟前，便示意赵媒婆再靠近一些，随后暗示了两句：“赵婆子，今个儿老娘还有旁的事，后天你要是有空，就来家里坐坐。”
赵媒婆何等人精，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想到了顾秀才家即将行笈礼的大孙女，当即点头应了下来：“成，夫人放心，那事儿包在我这个老婆子身上，回头定找个人让秀才公还有夫人满意！”
“那就这样吧。对了，牙行里可有个姓田的牙纪，主要负责买卖田产跟宅院的。年纪么……算起来今年也该有五十好几了。”顾方氏在心里算了算，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姓田的牙纪？！”赵媒婆迟疑了片刻后，想到了一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人左脸上可是有个铜钱眼大小的痦子疤？”
赵媒婆见顾方氏点头，四下环顾了一下，压低了嗓门轻声道，“不知夫人为何想着找他，您若是想买田产或是宅院，婆子这边倒是有几个可靠的牙纪，那跑腿的银钱也不贵，比田牙纪那儿便宜多了。不如……”
“赵婶子，那田牙纪莫非出事儿了？”顾琬一脸好奇地看向赵媒婆。
“他呀，不晓得是不是太黑心了，得罪了人。这不前些日子，出了个不小的纰漏，这会儿怕是……凶多吉少了。”赵媒婆只是简单地提了一下，不肯再说一些别的消息。
就在顾方氏犹豫着要不要换一个牙纪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半躬着腰，步履蹒跚地走进牙行。
老人家刚一进门，便有同行发出讥笑声：“呦，这不是我们曾经的大牙纪嘛，这是咋的了？这才几天没见，老成这样了？！”
“田牙纪，你可还认得我？”等到那讥笑声落下，顾方氏开了口，轻声唤道。
“你是……”田牙纪许是最近遇到的变故不小，受了好些刺激，不仅背躬了眼花了，人还变得行将就木了。好在顾方氏这二十多年变化不是很大，身旁还站着跟她有五六分相似的顾琬。
很快，田牙纪将顾方氏认了出来，他咧着缺了好几颗门牙的嘴，笑道：“原来是方姑……不对，是顾夫人才对。听说您现在已是秀才娘子了。”
“啥夫人不夫人的，乖宝快见过你田伯伯。当年你娘我可多亏了你田伯伯，才能买到那些田产。”顾方氏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示意顾琬赶紧见礼。
田牙纪哪里敢受顾琬的礼，赶忙侧身避开了。他察觉到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便提议进牙行的单间闲聊。
顾方氏自然同意，拉上顾琬去了最近的牙行单间，留下大堂里无数的好奇目光。
“哎哎哎，你们说老田头这回会不会来个咸鱼大翻身？”
“做啥梦呐，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呢，我听说大湾河村的那位顾秀才家里虽然宽裕，但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钱，怕是难哦？！”
“也是哦。”
……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小声八卦时，牙行单间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顾方氏拉着顾琬的手，脸色难看地直接走人。而田牙纪努力想挽回，却因为希望再次落空，而神色变得无比沮丧。
众人见此，神情复杂，没有人愿意上前宽慰田牙纪。
或许这就是墙倒众人推吧，众人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很良善了。
“阿娘，我想……”顾琬回到府衙安排的小院路上，一边抬眼留意着顾方氏的神色变化，一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乖宝，你不想！”虽说顾方氏一向胆大心细，但真让她面对鬼神之事，这心里多少还是会砰砰乱跳。
“阿娘，这世上哪有鬼啊。要真有，那我是不是也算一个？”顾琬其实也不能肯定这世间是不是真有妖魔鬼怪，不过一想到她这个死而复生的人……
顾方氏瞧见她家乖宝愣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乖宝啊，你当真喜欢那宅子？”
顾婉点点头，她这回是真动了心。方才凭借田牙纪那边的图册，她便一眼相中了那个两进的苏式园林风院子。
“你也是个来讨债的！”顾方氏没好气地伸手戳了戳顾琬的额头，“罢了罢了，反正方才也跟田牙纪说定了，那老娘便跟你先过去瞅瞅那院子吧。这大白天的，就算有鬼，也怕这大晌午的太阳吧。”
“阿娘，您最好了。”顾琬抱着顾方氏的胳膊撒娇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