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蜡中掺入了各种颜色,原本只有黄白两色的蜡变得五颜六色。
颜色外层贴合着外面绘制的翔龙飞凤而调制,只见金龙与赤凤在紫色云朵、红花绿叶之中穿行,又被翘首雕的浮凸立体,栩栩如生。蜡烛上方是吉祥天女散落乱坠的天花,蜡烛下方是通草花,万花绚烂中拥簇着五色龙凤云,一派瑞彩辉煌,令观者无不赞叹。
“这对蜡烛出自王家香烛铺的王坊之手,据说他为了展示诚意,沐浴焚香一个人关在坊内制作了七天七夜,果然非同一般啊!”
“可是呢!我还听说,他今天早上亲自送了这对蜡烛过来之后,就因为太过劳累被抬回家了,之前她女儿要碰一碰这一对蜡烛,都被他骂了一顿,嫌弃女儿误会。”
“哎呦,你可知道那王老伯,禹城出名的糟践女儿,成日里直说女儿是赔钱货,最后又出了那档子事......你懂。”
“你别说,程少爷最后提起小娘子,还说挺漂亮的。”
怕巨蜡损坏,蜡烛周围牵了一圈红绳,不许旁人靠近触摸,所以众人只是围在蜡烛旁边,拉扯这对蜡烛的又来。
“观音寺真有钱,年年的香火不知要有多少,竟然能用得上这么大的香烛。”桑峰看着香烛外的彩绘,不由感叹:“在边疆的时候,日子苦,日常里不是不点灯,或者都是用油灯。”
“佛门当然有钱,听说观世音菩萨得道日,从去年开始就在全国各地收集蜂蜡制作蜡烛了,就是为了今日供奉在菩萨前。”桑衿随口解释一番。
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观音寺得方丈登上新搭建得法坛,翻开经书准备讲。
盛夏之中,空气潮湿,观音寺之上有乌云压顶,隐约有闪电与响雷在头顶发作。
眼看新一轮得暴雨降至,但寺中洋浦人不肯退去,只站着听完了住持真法师讲经。
讲经台搭建在大殿门口,台前五步远得地方就是香炉和巨烛。
桑衿三人站在香炉之后,隔着袅袅青烟望着住持,大约五十来岁年纪,精神奕奕,舌灿莲花,俨然一代高僧。
住持声音洪亮,法音广传观音寺内外,在万人静聆的观音寺内,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一个角落:“是以恶鬼横行,如来以无上法力镇压,致使身首异处,是以报也;示意诸恶始作,菩萨以九天雷电轰然落下,之事身体焦臭,是为应也,世间种种,报应不爽,天地有灵。
住持话音未落,天空中原本隐隐作响的闷雷,忽然在瞬间轰然大作,在雷电的大作之中,巨大的光芒骤然爆开,原来是左边那支燃烧的巨蜡被雷劈中,整根爆炸燃烧起来。
周围的人被燃烧的蜡块击中,顿时场面慌乱一片,愤愤捂着头脸倒地甩了一圈。
越靠近蜡烛的人越惨,不少人身上都被烧着,只能拼命的在身上拍打,灭掉自己身上的火苗。
在这一群被殃及的人中,有一个人唉声号角周围所有人都能看见她的头发瞬间被燃起,随后整个人的衣服都轰然焚燃。
旁边的人见这人通身燃气了熊熊烈火,全部吓得连滚带爬,拼命往外挤,以免火苗窜到自己身上。
观音寺本就拥挤,这一下只听得鬼哭狼嚎一片,四处倒是慌乱滚爬的人,人群相互踩踏,拥挤推搡间,出现了个方圆丈许的空圈,圈内正是那个在地上哀号打滚的火人。
活人的身边,是无数炸裂后凶凶燃烧的蜡块,以至于看起来,他就像是正在烈焰焚杀的低于过程一般,无论怎么挣扎打滚,都逃不开灼热的火将她吞噬。
外围的人跟炸了似的往外挤连桑衿被沸腾的人群推搡着两枪向外,怎么都止不住脚步。
场面严重失控,就连衙门过来维持秩序的衙役们过来维持秩序的衙役都被推到在地,遭人乱踩。
桑峰被人群冲的站不住脚,忙乱间手中荷叶倾倒,里面本就奄奄一息的两条鱼都掉在了地上,被狂乱的人潮顿时塔踏成了肉泥。
不仅如此,桑峰腰带上挂着的金色荷包,佩刀等五颜六色的挂件也全部都在拥挤中不见了踪影。
“不......不会吧!我们是来放生的!这下变杀生了,罪过,罪过啊!”桑峰急得跳脚,还想蹲下去抢救,谁知被人潮一挤,身不由己就越挤越远。
桑峰只能在人群中乱挥:“桑衿,桑衿......”
桑衿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她在混乱的人群中步步后退,根本稳不住身体,眼看脚下一滑,就要失去平衡被绊倒踩踏时,有一只手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过来。
桑衿抬头,看见顾伏桦的面容,平静而从容,用一首将她的肩膀揽住,护在自己怀中。
在这样喧闹混乱的人潮中,桑衿待在顾伏桦的臂弯里,仿佛倚靠在平静港湾中的小船。周围杂乱人群缓缓远去,褪为虚幻流动的背景,再也打扰不到她。
桑衿觉得自己的心口有种温热的东西缓缓散开,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不知如何自处。
“上神,万不能对凡人动心!”
呼喊声在脑中炸开,桑衿猛地回过神,不由自主抬起手,推开顾伏桦护住自己的臂弯。
顾伏桦薄唇轻抿,用一双幽深暗沉的眼睛看着桑衿,慢慢放下自己被推开的手臂。
桑衿自己也愣了一瞬,还没等在回过神来,耳边那个扭曲的哀嚎声又再度传来。是那个活生生被焚烧的人,声音凄厉绝望,令人心战。
桑衿拉了拉顾伏桦的袖子,面色仓皇:“能过去救人吗?”
顾伏桦看着面前汹涌沸乱的人潮,眉头轻皱:“怎么可能。”
观音寺内住持早已停止了讲经,寺中弟子尽力维持秩序,衙门差役也在拼命叫喊,却收效甚微。
身边尽是鬼哭狼嚎的混乱,观音寺内简直成了修罗场,无数人在这一场灾事中折了手脚,伤了关节。
就算有人端着盛满的雨水想要扑灭那人身上的火,总是着火那人想冲到院子中用雨水浇灭,也无法在这样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挤出去。
所有人只能一边挤踩,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地上抽搐打滚,到后来幅度越来越小,哀嚎声也越来越轻,最后终于发出一声扭曲的不似活人的尖利声音,便再也没有了声息。
观音寺内狂乱的人潮终于逐渐散去,逃到大殿上、回廊下、鱼池中的人们,有的扶着自己受伤的腿在呻吟,有的抱着自己脱臼的手臂咒骂。
更有人头脸受伤,捂着面颊远远的避在旁边,指着那具尚有余火燃烧的尸体,颤声问出:“这,这是不是遭天谴?”
旁边一个牙齿被磕掉的人满嘴是血,恨恨的吐出一口血沫:“依我看,正是应着了法师的报应,被雷劈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平时做了什么恶事,却还的我们平白无故被波及,真是倒霉透顶!”
周围的哀声一片,对这场突如起来的祸事议论纷纷。
“我去看看那个人。”桑衿建州卫的混乱拥挤已经过去,那边也空出一块,便转过身,向着那个被烧死的人跑去。
倒毙在地后依旧在燃烧的尸体,旁边已经腾出了大片空地,爆炸后洒落的蜡块几乎都已经燃烧殆尽,只有一些碎屑余烬,多是鲜红色的,静静散落在地上,仿佛是淋漓的血一般。
寺内的和尚正提着水赶来,一桶桶的泼向火苗,但地上的那人早已烧的面目全非,不见动弹了。
阴暗灰尘的天穹之下,只剩的一根描金贴花的巨蜡静静矗立,旁边一具焦黑尸体,一地狼藉残余,显得凄凉无比。
不知被挤到那里去的桑峰终于狼狈的赶回来,二话不说,和桑衿一起蹲在这句水淋淋的尸体旁边,研究起来:“初步判断是个男人,被烧成这样,别的倒是什么也看不出。”
桑衿打断桑峰的话:“是个宦官,年纪不大,大概在三十岁左右。”
桑峰看着面前这具焦黑的尸体,不敢置信的看着桑衿:“妹妹,你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这么一具烧焦的尸体,你居然能看出来这么多!别的不说,光是代表宦官身份的一副早就烧光了啊!”
桑衿无语的看了桑峰一眼,这算什么,要是他想听,桑衿能把这男人的生平事迹一件不差的说出来!
“刚刚开始烧起来的时候,我在旁边亲眼看到了!”桑衿随意编造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桑峰默默摇头:“怪不得,刚才我顾着我的鱼去了。”
顾伏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身后,此时微微皱起眉头:“他烧起来的时候,那人的身份的确如桑衿所说,没有差别。”
桑峰沮丧的自言自语:“只有我没看见啊......”
似乎是为了安慰桑峰,顾伏桦又说:“不过,在那人烧起来之前,我也不曾注意到,没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个人。”
“成千上万的人,他一个人在人群里,个子瘦小,当然看不到!”桑峰随口一应。
桑衿却眉头微皱,略一思索,然后抬手将死者身旁的一块令牌拿起来。
铜质的林工哎上,钻出的孔洞中还残留着死者身上余剩的灰烬,令牌被火熏得乌黑,但桑衿拿在手中,神力附上,轻易便知道了令牌上原有的几个字——“公主府”。
“公主府?”桑衿喃喃出声。
顾伏桦看了看桑衿手中的令信,微微皱眉:“难道她是府上的宦官?”
桑衿将湿漉漉的令牌在手中翻了个面,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纹:“这块令牌,看起来像是真的。”
“的确,宫中的受以,外面的人仿造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