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苦笑着与晋泽商量说:“顾王气势太盛了,无论如何也要先截下他一球,先挫一挫他的锐气,我们这边才有机会。”
晋泽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夹攻,招呼其余三人赶上,企图阻截住顾伏桦的来势。
顾伏桦被五人围住,依然无动于衷,只回头看了一眼赵王以示呼应,球杆微动,马球被他精准地自五匹马乱踏的二十只脚之间拨出,直奔向赵王。
“抢球!”李善大吼,正要追击,却见顾伏桦翻身而下,只用一只脚尖勾住马蹬,身子如燕子般轻轻巧巧探出,手中球杖一挥,不偏不倚截下了李善挥到半途的球杖,顺势一带,李善的球杖反而一转,将球转向了前方。
球被带离了方向,与晋泽的马头堪堪擦过,直飞向前方正在纵马飞奔的彭英沙。
彭英沙控马灵活,应变飞快,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挥杆停球,将那一个球送进了球门之中。
“好啊!顾王平时不爱击鞠的,原来深藏不露!还有那个进球的小伙子,反应挺灵敏的,身手不错!”皇上击节赞赏。
永昌公主已经呼的一声站了起来,对着晋泽叫了一声:“阿晋!”
晋泽赶紧下了马,跨出场地朝她奔来。
等他过来,永昌公主却又重新坐回椅上了,只抬眼皮看他一眼:“平常不是天天夸自己击鞠厉害吗?今日我算见识了。”
晋泽被骂得讪讪的,只能赔笑:“公主说的是,我今日是打得不行......”
“公主侄女,你看不出来,阿晋这是怕在皇上面前失了我们的面子,所以才留了余力吗?”赵王过来喝水,笑着过来打圆场,“行啦,男人们打球,你坐着看就好,嘴皮子动多了沾尘土,你说是不?”
永昌公主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语气轻慢:“是,赵皇叔您也请对驸马手下留情。”
场上人都下马休息,把马匹丢在场上。灵翼精力充沛,凶巴巴地到处挑衅其他马,搞得众马都只敢龟缩在一角,众人都是大笑,连刚刚输球的都忘记郁闷了。
桑衿帮着众人端茶倒水,一转头看见晋泽低头看地,在弥漫的烟尘与炽热的阳光下,他的脸色铁青,因强自咬紧牙关,使下巴紧绷,露出一个扭曲的弧度。
汗水顺着他的面容滑下,让桑衿以为这一瞬间他会再难抑制,谁知就在那滴汗水落在他手背上之时,他抬起手用力甩开了那滴汗,而脸上的可怕表情也像是被远远甩开了,又露出那种惯常的笑容,接过她手中的茶杯,说:“多谢。你打得着实不错。”
“桑家姑娘确实厉害。”鄂王也笑道。
桑峰说:“以后每天早上跟我沿着禹城护城河跑一圈,保准你一年后打遍禹城无敌手!”
顾伏桦平淡地说:“没空。”
原本热闹的气氛,被他一句话弄得顿时冷了下来,众人都默然各自喝茶去了。只有桑峰还在那里想挽回气氛:“哈哈哈,当然,就算再怎么样,也还是比不上王爷......”
没人理他。
一群人休息了一盏茶时间,赵王号召众人:“继续继续。”
众人各自上马,发令官手中红旗飞舞,长嘶声中,马蹄响起,数匹马正急冲向对方场地时,忽然有一匹马痛嘶一声,前蹄一折便倒在了地上。
正是晋泽的那一匹黑马,在奔跑之间轰然倒地。骑在马上的晋泽猝不及防,被马带着重重摔向泥地。幸好他身手灵敏,反应极快,在扑倒在地的瞬间已经蜷起身体,向前接连两三个翻滚,卸去了力量,才保住了骨头。
全场大哗,永昌公主跳了起来,直奔向马球场。
就连皇上与贵妃也急忙走到场上。击鞠的众人已经全都下了马,围着晋泽。
顾伏桦命人马上去叫军营的军医过来。军医帮晋泽上了脱臼的手臂,又抬手按过晋泽全身,才对众人说:“伤得不重,没有危及骨头。”
永昌公主看着晋泽脸上的擦伤,问:“会不会留下疤痕?”
“那要看调养怎么样了,有些人天生易留疤痕,那就有点糟糕......”军医赶紧说。
“要是治不好,你自己知道轻重!”永昌公主冷然道,“我可不要一个破了相的驸马!”
“哎~永昌。”贵妃微微皱眉,无奈唤她。
皇上却说道:“公主的话就是朕的话,听到没有?”
“是,是。”军医战战兢兢,全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几乎站不住了。
晋泽捂着额头,说道:“没什么,小伤而已,这场球还没打完呢。”
“还要打?差点都没命了!”永昌公主怒道。
“我看不必了,今日到此为止吧。”李善说着,目光投向顾伏桦。
顾伏桦将手中球杖递给桑衿,说:“就此结束吧,意尽即可。”
桑峰赶紧问李善:“那么彭兄弟的事......”
这时晋泽目光避开公主,略过桑衿,她看到他眼中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
晋泽转头对彭英沙说道:“你今日身手大家都看到了,着实不错。我们这两日便会研讨商议,你静候即可。”
桑峰兴奋地抬手与彭英沙击掌。
这边他们几人还在庆祝,那边永昌公主勃然发作,声音远远传来。她指着那匹黑马大吼:“所有人都没事,偏偏驸马就这么凑巧,差点没命?”
众人都知道永昌公主娇纵至极,几位王爷只当没看见,打球的人尚可去安慰晋泽,管马与管击鞠场的小吏则惨了,只能低头挨训。
皇上拍拍永昌公主的肩,说:“永昌,稍安勿躁。”
永昌公主霍然回头,抓着他的衣袖,叫他:“父皇......”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竟带着难以自抑的一种恐惧。
皇帝诧异问:“怎么了?”
“父皇,前几日......观音寺中,那么多人,偏偏我身边的宦官就这么凑巧,在人群中被雷劈死。现在又轮到驸马......父皇您难道觉得,我身边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都只是意外吗?”永昌公主说着,脸色也迅速变得苍白,“我身边,跟了我十几年的宦官就这样活活被烧死了呀!我的驸马,现在又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要不是他应变及时,后果不堪设想了!”
贵妃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永昌,你别多想了,一切不过是突起变故……”
“什么叫突起变故?宦官死了,驸马伤了,万一......万一下一个轮到的,就是我呢?”她面容苍白,鬓边金步摇瑟瑟乱抖,画出惶急不安的弧度。
皇上见女儿这样惊惶,也不由得动容,安抚道:“怎么会?有父皇在,谁敢动朕的女儿?”
她咬一咬牙,说:“可我,我前日做了个梦……”
“永昌,梦只是梦。”贵妃打断她的话,拥住她的肩膀,说:“行啦,放宽心,并没什么大事。”
永昌公主却甩开贵妃,哀哀望着皇上,说:“女儿求父皇一件事!”
皇上点头道:“你说。”
“我听说,桑家姑娘在边疆的时候解出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军务和疑难杂案,我看大理寺的人口口声声说是天谴,绝对是找不出真相了,请父皇一定要答应女儿,让桑家姑娘过来调查驸马和被烧死的宦官这两件事。”
桑衿没想到永昌公主会背地里调查过她,又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得怔了一下。
而皇上显然也是诧异,看了桑衿一眼,沉吟不语。
永昌公主情急之下抱住了皇上的手臂,摇晃着如小女孩般乞求:“父皇!女儿......女儿真的很担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以后就再也看不见女儿了......”
“别胡说!”皇上打断她的话。
永昌公主仰望着他,那一双眼睛中渐渐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滚落下来。
皇帝见到她这般模样,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问桑峰:“将军,既然公主这样说,不如你就将你妹妹调到大理寺中,帮助调理一下观音寺那场事情?”
桑峰惶恐不安,皇上开口,不是他能拒绝的。
“不妥。”顾伏桦上前一步,宽大身躯挡在了左右为难的桑衿身前。
“不日我和桑将军一同前往边疆之地,此时桑衿去大理寺,只怕跟不上我们。”
顾伏桦又不动声色道:“请皇上恕臣弟愚昧,观音寺那场混乱,不是因天降雷霆引爆了蜡烛,致使发生踩踏悲剧么?公主府上宦官之死,想必是因凑巧被挤到了蜡烛近处,才会在起火时不幸被引燃。”
“若说只是这一件事的话,尚可说是凑巧,可驸马这件事呢?为何都是与我有关的身边人出事?”永昌公主问。
见她说话这般无礼,贵妃忍不住拉了永昌公主一下。而皇帝也责怪地说道:“永昌,怎么跟你皇叔说话?”
永昌公主勉勉强强低下头,说:“皇叔,侄女如今身边时有祸患发生,您未曾想过侄女的感受,即便桑将军是您的属下,可桑家姑娘却不是,既然如此,帮我几天又如何?”
贵妃在旁边皱眉道:“永昌,王爷方才已经说过,他要和桑将军一同前往边疆,桑家姑娘是桑将军的亲妹妹,你却要她留下来帮你,似乎不妥?”
“禹城中的女眷那么多,只不过找出来一个与我共同查找,这也不行?”永昌公主目光看向桑衿,“桑家姑娘,你倒是说说,此事你是拒绝,还是答应?”
桑衿沉吟片刻,说:“以小女浅见,观音寺踩踏事件,确实出于天降霹雳,凑巧引燃了蜡烛。此事源头在于天雷,即使小女想要查找凶犯,亦不可能向上天寻索。”
永昌公主悻然一指晋泽,又问:“那么驸马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