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衿顿时了然，说：“我曾在西市见过那对夫妻。只是他们技艺普通，那只白鸟儿也被卖掉了。”当时，买下了白鸟的王蕴，在仙游寺中出演了一场忽然消失的笼中鸟，导致了之后的种种不测事态。殷露衣点头说道：“于技艺之上，急功近利最是不智。孙大学了两手之后，便觉足以行走江湖，向我辞别了。倒是容娘还好些，有学到几个好的，只是丈夫要离开，她也只能随他去了。”桑峰赶紧说：“不如四娘在明日的宴席之后，也为我们露两手，助助兴？”殷露衣默然低头道：“这倒也不必了。明日大娘的舞中了，也有些许地方用得上我，到时候各位都可以看到的。”等席上散了，桑衿有意落到最后，问彭英沙：“彭二哥，我看你一直都闷声不说话，面带愁容，是在担忧什么吗？”彭英沙赶紧说道：“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想到毓公公的死，又想不知那些刺客什么时候还会来行刺......”“放心吧，王爷不会再让刺客有机可乘的。”桑衿安慰他说道，“如果这样他还不能应对的话，他就不是王爷。”彭英沙默然点头，神情略略放松了一点：“那......那我就放心了。”桑衿看着他往顾伏桦的门外一站，摆出一副准备把守整夜的姿势，不由得无奈：“你不是说放心了吗？” “呃......放心把守了。”桑衿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敲门问顾伏桦：“王爷，您觉得今晚刺客会来吗？”里面顾伏桦的声音淡淡传来：“对方每次组织刺杀，都力求一击必中置我于死地，如今我忽然换到这边，他们未经策划，怎么可能下手。”桑衿理直气壮地看向彭英沙：“所以，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最安全的时候，你要是信我们的话，回去睡觉。”里面脚步声响，是顾伏桦起身开了门。“如今我身边侍卫散佚，身陷险境，你却愿意选择在此时跟随我，正是路遥知马力。”顾伏桦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今晚你先去好好休息，日后我还需你助我一臂之力。”彭英沙诚惶诚恐：“属下一定全力以赴，死而后已！”“没这么严重。”顾伏桦淡淡道，“几只扑火飞蛾而已。”凌晨睡下，到近午起来，果然安适无比，平静得让桑衿睁开眼时还想了想，然后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窗外竹林潇潇，流泉潺潺。她披衣起身，推窗看见顾伏桦正在竹林中活动筋骨。她靠在窗前，右手握拳在双唇前，挡住自己轻微的咳嗽――昨天那场大火，让她的胸口至今干涩微痛：“已经痊愈了？”他停下来望了她一眼：“嗯。”“中午要吃什么？我先去给你点。”“你喜欢就好。”“不挑食，真好。”她说着，一眼又看到了站在林边目瞪口呆望着他们的彭英沙。她想起刚刚自己和顾伏桦毫无礼数的懒散对白，不觉脸上微微一红，然后便问他：“彭二哥，你要吃什么？” “我我我......我也你点啥都好。”几个人吃着一样的早点，桑峰睡眼惺忪地过来了：“早啊......”桑衿问：“你早上没回去？”“废话，凌晨回家，被叔父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一顿。干脆说我在外面查案好了。”他说着，抓着自己的头努力思索，“哎呀睡得太好了，我脑子好像一片空白啊――今天我们要干什么来着？好像有很多大事要做，可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桑衿提醒他：“节度使范将军要去你家，所以你要帮公孙大娘准备一些东西。”桑峰赶紧摸身上，摸到那张纸才松了一口气。 “好啦，你去准备东西吧。”桑衿站起。桑峰赶紧问：“你上哪儿去？”“上街，去逛一逛。”成都府的大街小巷，依然是热热闹闹熙熙攘攘。顾伏桦陪着桑衿穿过大街小巷，走到一家当铺前。掌柜坐在高高的柜台之后，撩起眼皮瞧了他们一眼，问：“要当什么东西呀？”桑衿问他：“掌柜的，你们在龙州是不是也有开分店？”“是啊。不过龙州的店我们这边可管不着。”桑衿将桑峰那边拿来的牌子取出，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官府查案。”掌柜的打眼一瞧，这才赶紧出了柜台，将他们延请到后面，让人煮茶上点心：“不知几位要查的......是什么东西？”桑衿一看他这模样就明白了，便说道：“掌柜的请放心，最近没什么大案，不是来查赃物的。”掌柜的明显松了口气，在他们旁边坐下，问：“不知三位所来何事？”“我们要找一件东西，应该是在龙州你们分店那边的活当。据我所知，活当过了日期未有人赎，便会送到你们总店，大掌柜的过眼之后，一并售卖，是吗？”掌柜的点头道：“正是。”“我想要找一个双鱼的白玉手镯，两条鱼相互咬尾，中间镂空，造型十分独特，掌柜的只要经了眼，肯定会记得的。”“哦，我记得！确实有那么一个玉镯子，今年四月过了赎期，龙州那边的店送过来的。”“那么，如今又在何处呢？”掌柜的赶紧翻了翻出入账本，然后拿着给他们看：“这镯子已经卖出去了，就在送过来不久。买主......没有留下姓名。”只见上面写着“双鱼玉镯，全款已付。”桑衿问：“当时的经手人，现在还在吗？”“我问问。”他赶紧到后面叫了人过来询问，一个个掌柜伙计都摇头，只有个机灵的小伙计说：“这个......当时龙州送过来的，或许是龙州那边的人帮忙写的，你看这字也不是我们写的，保不准是龙州那边的谁写的。”“赶紧去问问看龙州送东西过来的人是谁，当时是不是有经手那个镯子。”掌柜的说着，转头又朝他们赔笑，“三位差爷，要不这样，我们先赶紧派人去龙州打听一下，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马上就能回话。”桑衿点头，又给他写了个纸条，说：“到时候务必记得带人来找桑将军。” “一定，一定！人一来我就带去！”

 三人出了当铺门，桑衿问顾伏桦：“王爷准备接下来去哪儿？”顾伏桦说道：“节度使府。既然对方逼我们显露行迹了，我们自然得抓住机会，寻衅滋事一番。” “好呀。”桑衿毫不犹豫便应了，“不过还要等一等，我估计范将军那位公子此时此刻还没起床呢。”彭英沙听着他们说话，脸都绿了：“寻衅滋事？”“走吧。”桑衿笑道，“找人帮忙哪有找人麻烦好玩？”顾伏桦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问：“你确定前几日在客栈调戏公孙大娘、后来被彭英沙打趴下的那两个人，是范元龙身边的人？”“确定。我以前经常训他们的。”桑衿说着，觉得昨日火燎的胸口依然干涩，只好捂着轻咳了两声，转身往云来客栈走去，“反正时间还早，我们看看公孙大娘还在客栈吗？请她帮个小忙。”还未走到客栈门口，在街上一家果子铺中，他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买糖果的公孙鸢和殷露衣。公孙鸢正买了两大板的饴糖，因天热，便让店里的伙计用糯米纸包了好几层，再用雪白的大张棉纸包裹了，提在手中。桑衿和她们打招呼，诧异地看着她手中的糖，问：“大娘这么喜欢吃糖？”公孙鸢回头看见她，面露诧异之色，但很快又回过神来，笑道：“我倒不喜欢吃糖，实则是露衣气血有亏，时常头晕目眩，这几日带来的糖已吃完，因此过来买一些。”桑衿听她说起气血有亏，不由想起当时在山崖边，顾伏桦丢给自己的那袋雪片糖，她不自禁地朝他看去。顾伏桦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天气炎热，这么一尺见方的两板饴糖，吃不掉会不会坏掉呀？”桑衿又问。殷露衣温婉沉默，只低头默然不语。还是公孙鸢代她说道：“这倒没事，露衣会将饴糖雕成各色形状，她是变戏法的，就算吃不掉，用来练手指的灵活性也可以的。”“哦，雕饴糖是不是和雕豆腐一样？那可果然考验手指。”桑衿大感兴趣。殷露衣低头掩口，终于出声说道：“还好，比豆腐可方便。等我弄好送给大家一份。”她们三人走出店门时，却发现顾伏桦没有跟上来。桑衿赶紧回头看他，原来他也称了一包糖，落后了几步。她不解地望着这个并不喜欢甜点的人一眼，而他却面不改色，平静地将手中的那包糖递给她。她闻到了淡淡的梨子香味，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包润喉清肺的梨膏糖。她不由觉得胸口涌起一种微甜的暖意，就像是那梨膏糖化在了自己胸口，让她不由自主地捂着那里，轻轻地咳了两声。顾伏桦听到咳嗽声，微侧脸看她。她假装去看街景，取了一块梨膏糖在口中含着。等再回头的时候，发现顾伏桦已经走出了三四步远，仿佛从未回过头一样。他们与公孙鸢、殷露衣一起来到节度使府门口，刚好看见节度府偏门打开，一群人牵马出来，可巧就是范公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