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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章
作者:甜奶油汁本章字数:3132更新时间:2022-08-21 11:21:36

而正勒马在后的桑峰听到桑衿这句话,下巴都快惊掉了,赶紧一把抓过那拂沙的缰绳,将她拉过来对着自己,一边失控地大吼:“什么什么什么?本案只剩一二细节了?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结束的?你倒是给我个解释啊!”他吼得太投入,脸上的口水简直喷了桑衿一脸。她只好抬起手掌挡住自己的脸,说道:“没有,我说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后这决定性的一两件事,还得落在桑将军的身上,你就是我们关键时刻的中流砥柱。”桑峰顿时乐得开花,把胸脯拍得山响:“来吧来吧!身为边疆总捕头,无论需要做什么,我都义不容辞!”“那好,我们到郡守府去,看一看案发现场,我要去找一找,杀人凶器。”桑峰瞪大眼睛,问:“桑衿,你还不死心啊?现场都几乎被我们踏得矮了一尺了,那几十个人天天在那儿找都找不到,你确定你这一过去就能找到?”桑衿也不说话,只一扯马缰,遥遥向着后面的范应锡等人行了一礼,便径自向着郡守府而去,只随口问桑峰:“你不相信?” “信!天底下,我第一信王爷,第二就是桑衿你!”他乐呵呵地扬鞭催马,赶紧催促小瑕跟上她。顾伏桦转头看着已经跟上来的范应锡,说:“范将军,我欲往郡守府一行,将军可先行回府。”“是,恭送王爷!”范应锡赶紧带领着身后一群人行礼。“今日在训练场上,本王见到了各镇节度使,并西川军各队人员――也挑了数人到身边。”在去往郡守府的路上,顾伏桦对桑衿说道。桑衿点头,又看向彭英沙。彭英沙脸色微带惶恐,正在忐忑之间,却听到顾伏桦说:“行英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如今景v、景毓都已不在,景轶等又都未跟来,我身边竟连常用的人都没了。”桑衿见彭英沙松了一口气,赶紧跟上顾伏桦。她默然不语,只静静地跟从。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种异常的苦涩,总觉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伤感。如桑峰所说,齐腾死亡现场确实已经被刮得几乎矮了一寸。一块块宽大青石铺设的码头平台之上,所有的草都被踩秃了,所有的花木都被折腾得叶子都没了,水池的水放干,淤泥冲洗得干干净净,水榭的柱子漆都被刮掉了......没有凶器,确实没有。奉命留在这边查找的两个捕快苦不堪言,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即使跑过来参见王爷的时候,他们也依然沮丧不已:“请王爷恕小的们无能......这几日几乎把这边都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啊。”“就是啊,别说是一把一寸宽的凶器,就算是一根毒针,这么找,也应该能找到了!”顾伏桦见他们顶着毒日头寻找凶器,个个满身油汗,后背都湿了大块,也不苛责,只说道:“此事关系节度府和郡守府,两位如此辛苦查案,也是苦劳。本王今日只是来随便走走,有什么事情,你们与周捕头和杨公公商议便可。”两人应了一声,蔫蔫儿地走到桑峰身边。桑峰看见身材最矮年纪最小的阿卓就在自己身边,耷拉着一个小脑袋,便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然后转头看着桑衿:“桑衿,真的能找出来吗?赶紧的啊,你看这俩,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桑衿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和自己一起顺着灌木丛走到水边,然后回头看向水榭,问:“你妹妹的碧纱橱,当时在哪里?”

桑峰比划了一下,指着靠近灌木的一个地方,说:“就在这边。” “嗯。”桑衿顺着那块地方,转了一圈,然后盯着地上,仔细地查看过去。桑峰跟在她身后,见她踩着青石一步步向前,不由得莫名其妙,问:“桑衿,你发现什么了吗?”“发现了......两只苍蝇。”桑衿指着地上说。桑峰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是两只苍蝇,正靠在一起,蹲在两块青石之中的土缝上,搓着前足。他莫名其妙,问:“苍蝇怎么了?”站在两人不远处的顾伏桦听到他这样问,便说道:“俗话说,蝇虫不落无缝之蛋,你说呢?”桑峰更摸不着头脑了,张了张嘴眨了眨眼,许久,又转头看向桑衿。而桑衿直起身子,在日光下舒了一口气,望着自己被拖得长长的影子,说,“好啦,阮离苑的案子,结束了。”“......”桑峰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了。每次他跟在桑衿身后跑前跑后,尸体一起验,证物一起看,怎么最后结果出来的时候,永远都是他最后一个知道呢?他心里油然升起一种悲伤来,转身对着顾伏桦问:“王爷是不是,也心里有数了?”顾伏桦随口说:“大致已知,但还有些许尚未清楚的地方,需要桑衿揭晓。”桑峰蹲在地上,看看苍蝇,又看看他们,然后悲愤地怒吼出来:“摆明了欺负我嘛!永远把我一个人排除在外,我以后不和你们混了!”桑衿赶紧抚慰笼络他:“没有呀!这不,关键的线索还是握在你的手中,还需要你出马,才能将一切都解开啊!”桑峰抬头望天,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要我这个天下第一的将军出手?你以为谁都可以动不动就请我出山我吗?除非......”桑衿赶紧凑近他:“请桑将军指示!” “除非,你现在就站在这里,一五一十将一切都给我说清楚!”桑峰撅起嘴,开始耍无赖。桑衿只能陪笑道:“哎,好吧,那我就提示将军一下吧。本案的关键,就在于‘时机’二字。”“时机?” “对,在公孙鸢跳那支舞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谁能抽出空来,抓住时机,绕到后面杀掉一个人?”桑峰顿时陷入了沉思:“这个......当时场上所有人,好像都没有空啊......”“仔细想一想?他们的供词,当时的情景。其实有一个人,完全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绕到碧纱橱边杀人――在别人没有办法的时候,那个人,却完全可以制造出方法来。”桑峰捧着头,开始努力思索:“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的,究竟会是谁呢?当时每个人的口供似乎都没问题啊,谁会有空杀人呢......”见他蹲在那里绞尽脑汁的模样,顾伏桦难得纡尊降贵地开口帮桑峰求情,说:“桑衿,别为难桑峰了,这方面桑峰或许不是特别擅长。但我知道有件事,桑峰绝对是天下无双,无人可及。”

“那就是我的检验功夫了!”桑峰用大拇指对着自己的鼻尖,毫不谦虚地自我夸耀。桑衿也点头附和,捧着这位大爷,见他开心了,才指指他的怀中,说:“此案还有一个关键,我想大约会与你怀中那个手镯有关。”桑峰一怔,赶紧伸手到怀中掏出手镯拿给她。“除了作案时机之外,本案的另一个重要的关键,在于毒药的来源――”桑衿伸手接过这个手镯,脸上开始变得凝重,缓缓地说,“而这个关键的毒药,两起鸩毒杀人之时,都有这个镯子存在,我不知这,是不是巧合。”桑衿说着,默然凝视着手中这个手镯。那上面互相衔着对方尾巴的小鱼身体,那流畅的曲线,她曾多少次用指尖轻轻抚摸过,每一条曲线的起伏,都仿佛她自己的掌纹一般熟稔,仿佛只要她轻触那些线条,它们就能长到她的掌纹之上,命运之中。

 她将手镯拿起,迎着阳光看去,镂空的玉在此时的日光下幽莹柔和。在两条小鱼的头部,分别刻着一行字。万木之长,何妨微瑕。晋泽的笔迹。他亲自一笔笔刻下的这句话,却让她忽然之间睁大了眼睛。有一道冰凉而锋利的光线,在瞬间劈开她的脑海,让她在一瞬间,想到了一种太过可怕的可能。日光西斜,带着一点血色。手镯上针尖大的、芝麻大的、粒米大的那些大小不一镂空之中,细碎的血红阳光一点点透下来,恍恍惚惚映在她的面容上,深深刺入她的眼中。这玉的颜色薄透,于是深深浅浅的阴影也显得虚幻,似有若无。桑衿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眼前的世界幻化出重重影迹,在她面前动荡不定地分了又合,隐隐波动。心口尖锐锋利的那些东西,一根根狠狠刺进胸口,让她痛得喘不过气来。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狠狠捏着镯子,用力将它从自己的眼前移开。 桑峰诧异地看着她,张大嘴巴向她追问着什么。可桑衿却什么也听不到了。她眼前涌起大片的血红颜色,这是与晋泽第一次见面时的夕阳颜色,和此时的夕阳一样,染得整个天地血红一片,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了深深浅浅的红,万物失了真实,只有隐约的轮廓,扭曲地在她的眼前波动。悲痛和抑郁,酸楚和隐忍,压在她的心口大半年的这些东西,此时仿佛万里黄河的堤坝骤然塌陷,无法遏制的悲哀迅速吞没了她整个人,让她的手和身体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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