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自那天雨夜出去，艺韩的意识就一直处在模糊中，在黑暗中不知道沉寂了多长时间，她终于看见了光亮。
虽然记忆十分凌乱，但她介于现状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是——
艺韩，也就是她自己，大概已经“死”掉了。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她感受到的阴暗、潮湿和冰冷深深印刻在脑海中，拥有意识后，她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飘荡，直到看到有关自己失踪的新闻。
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重新走了一遍，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和来来往往汽车，她似乎在脑海中抓住了什么，可短暂的灵光闪过后，大脑重新回归空白。
这一段路上并没有监控，就算有，在那样的雷雨天气的摧残下也很难发挥作用。
而无法触碰到现实的她想要找到“自己”也很困难。
为此，她需要协助者。
*
我听着小韩姐姐对记忆的描述，重新来到街道上。
此时夕阳落幕，街头人影稀少，偶尔有一辆车飞驰而过。
昏黄的路灯打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我裹了裹身上的黑色外套，目中余光悄然落在小韩姐姐身上。
她那身淡蓝色外套显得十分单薄，不知是什么原理，夜风吹过的时候，衣角会在空中轻轻摇曳。
我们就这般一起来到小韩姐姐的家门前，准确来说，是小韩姐姐的旧居，毕竟秦女士已经搬离了这座城市，将它卖给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奶奶。
“按照路线走一次，说不定可以推理出什么。”
我看着房中的灯光，随后将目光送去便利店所在的位置。
这条不过八百多米的路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听着我的话的小韩姐姐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道：“我当初按照记忆中的路程走了好几次呢，什么都没有发现。”
“小韩姐姐是当事人，说不定会遗漏什么喔。”
“这是我的头脑不太灵光的意思吗？”
“差不多啦。”
“小瑾的嘴巴有时候很意外的毒辣。”
“这不重要。”
我将手插入外套的衣兜中，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循着小韩姐姐述说的路线，我一路来到街道的十字路口，在闪烁的绿灯催促下，径直走到路口中央。
不算宽阔的道路上，有长条形状的车轱辘印记，这些刹车印在路口很常见，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如果硬要从中寻找到有价值的东西，那大概是路边上被压扁的酸奶盒子，它所喷射出去的痕迹，一定让某位无辜路人成为了倒霉鬼。
我穿过路口，来到了公园。
这里是我童年时代玩耍的地方，无论是秋千、沙地、还是长椅和花团都已经牢牢的记在脑海中。
我缓缓走入公园，目光落在沙地上。
在那月牙形状的沙丘上，堆砌着一座城堡，虽然手法很粗糙，但对于孩子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不记得有进入公园。”
小韩姐姐打量一遍四周后，伸手指向路边。
“当时人行道上有一些积水，我似乎是走的马路。”
我环顾一遍四周，微微将头埋了下去，陷入了思考。
既然小韩姐姐对这里存在印象的话，那公园成为案发现场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不。”
我摇了摇头，将视线投在那些栽满鲜花的花坛上。
这些高出膝盖的花团从远处看，很难看到背面，在雷雨天气，视线不是很好的情况下，藏匿一个人并非是难事。
我循着小韩姐姐手指的方向来到马路，向公园内投去视线，昏暗的夜幕中，确实很难判断花坛后方是否藏匿着身影。
重新回到公园，我急匆匆来到花坛后方，在那里仔细寻找一番，希翼着能够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这终究是我的猜测，就算凶手真的藏匿在花坛后方，经过一个月的洗礼，可能存留下来的线索也早已被时间覆盖。
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我叹了一口气，向小韩姐姐伸出手掌，从她那双白净的右手穿过后，才意识到此刻小韩姐姐成为了幽灵。
那双柔软的右手曾经被我无数次拉在手中，而此时却是距离那么遥远。
过了片刻，小韩姐姐突然停住脚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意识到这里可能是小韩姐姐失踪的案发现场，便向四周扫动起视线。
“是这里吗？”
“嗯，我有些害怕。”
从小韩姐姐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我将目光凝聚在不远处的小区楼房，那里现在只有三户人家亮着灯光。
我将目光回望过去，发现这里距离自己家只有五百米远。
“这么近的么。”
一想到那天小韩姐姐在距离自己不过五百米远的地方消失，心口就传来一阵扭曲般的疼痛。
“小瑾，你的脸色很难看哦。”
受到小韩姐姐声音的驱使，我从自我的世界中醒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道路上。
水泥铺设的道路上有一些裂痕，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试图从中寻找出线索。
“你在这做什么？马路上很危险！”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仰起头，在灯光下看清楚了他的脸。
那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看上去很温文儒雅，但脸上透露出的威严让我无法忽视。
“我在看蚂蚁。”
我迟疑了一下，向这个男人撒谎，毕竟说什么“寻找一个月前失踪少女的线索”，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骇人听闻。
“需要做一个课题作业。”
我又补充一句。
金边眼镜男人脸上的严肃消失了一些，声音也降低了不少，他缓缓蹲下身子，看着搬动食物的蚂蚁，轻声道：“夜晚的马路可是很危险的，想要观察蚂蚁可以去公园里面，那里比较安全。”
我顺着他的手指将目光探向公园。
无法反驳，从我的谎言上讲，确实如此。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向后退至马路白线，表示自己有好好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金边眼睛男人点了点头，顺势走向小区门口，又突然转身。
“我建议你将这个课题作业放到中午完成，因为清晨和傍晚蚂蚁很少出门。”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我愣了一下。
“他是一个很严肃、很严谨的人，对吧。”
听到小韩姐姐的话，我惊讶的回头，看向那双漆黑的眼眸。
“小韩姐姐认识他？”
“当然，他可是高中组的明星老师，同样的，也是我的语文老师。”
小韩姐姐故作神秘的样子并有引起我的兴趣。
我将头仰起，视线投射在小区的楼层上。
很快，一盏灯突然点亮黑暗。
我视线挪动，目光凝聚在那里。
四楼，这是一个多数不被人喜欢的楼层，那里的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最为靠边的西装很是显眼，几个垒高的家具箱子摆放得整整齐齐，就连晾衣杆上的几个闲散衣架也按照某种特定的习惯间隔开相同的距离。
“确实是一位很严谨的人呢。”
我轻轻回应了一声，将这位高中语文组的明星老师列入怀疑对象，更准确的说，是将居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全部列入我的怀疑名单。
“小瑾？”
“嗯。”
听到小韩姐姐略微有些疑惑的声音，我将身上的外套裹了裹，再次朝四楼投去目光，心中暗暗叮咛一声。
得想办法得到小区入住名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