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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兄妹
作者:锦瑟轻寒本章字数:4546更新时间:2022-06-23 20:00:01

看着夏侯翊温和的笑脸,夏侯纾轻轻摇了摇头。

她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裴浪也多次叮嘱她用药期间忌食辛辣刺激之物。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让原本光洁无瑕的胳膊上留下一道丑陋可怖的疤。那太难看了。

夏侯翊似乎早就料到夏侯纾会拒绝,并没有继续劝她,而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心中若有所思。

前两日他看到夏侯纾带着云溪鬼鬼祟祟地进了沐春院的药庐,便猜到她身上有伤,肯定是去找裴浪讨药。后来他在裴浪那里看到了自己送给夏侯纾的珍珠,也就完全明白了。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不便告知他人的秘密,夏侯纾不主动说,他也不会问。

而夏侯纾也在思索着兄长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夏侯翊住的春熹居与大哥夏侯翖从前住的畅旭堂紧挨在一起,夏侯翖不在后,畅旭堂一直空置着,除了每日负责洒扫的下人,钟玉卿不许其他人随意进出,那院子渐渐便显得有些冷清。后来夏侯翊搬进隔壁的春熹居,带着丫鬟小厮十来个人,每日吵吵闹闹,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烟火气息。再加上夏侯翊交友甚广,平时来往的人员较多,时常还将交情较深的友人请到春熹居把酒言欢,那一带俨然成了东偏门内最热闹的所在。府中女眷为了避嫌,白日里基本上都是绕开春熹居走。

而今夜,夏侯翊却抛开了他的热闹,躲在她这偏僻的小院里喝闷酒,显然是有心事。

夏侯纾盯着夏侯翊的神情观察了许久,见他得意飞扬的眉眼之间果然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愁绪,但她却依然装作看不明白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睡不着。”夏侯翊的语调带着几分醉意。

夏侯纾白了他一眼,见他面上笑意盈盈,却不似往日那般精神,这让她不得不琢磨着他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夏侯纾正琢磨着,假山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随后便见夏侯翊从假山上跳下来,身姿矫健,然后慢悠悠走到她面前。

兄妹俩隔着窗,一人窗外,一人窗里。

夜风轻轻拂过,温热中带着一丝清凉,将酒香扩散开来,光是闻着都有几分醉意了。

夏侯翊再次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眉眼含笑地望着夏侯纾,漫不经心解释道:“今日得了壶好酒,原本想过来找你共饮,但我见你房里静悄悄的,又怕吵醒你,所以在外面等你醒来。”

夏侯纾不由得笑道:“你怎么就笃定我会中途醒来?要是我没有醒来,你岂不是要等到天亮?”

夏侯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却不说话。

夏侯纾见状,心中骤然一紧。夏侯翊的这个表情……是不是说明他来了很久了?那么,他是不是也听到了她说梦话?

当年夏侯渊夫妇决定将夏侯纾从泊云观接回来时,夏侯翊正在鸣鹿书院求学,起初他并不知情。后来他是听府里去给他送衣服的小厮说起京中的事,他才陆陆续续知晓了家里的真实情况。

彼时夏侯翊还不到十三岁,在长兄夏侯翖罹难后,即便他知道了常年居住在泊云观的妹妹在回京途中遭遇刺杀,差点身首异处,可除了气愤,他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到。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此刻站在夏侯纾眼前的,不再是当年那个势单力薄的二哥夏侯翊,而是越国公府未来的掌门人。如果让他知道,她从前的那段经历依然还梦魇一般纠缠着她,他会做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为人所知的小心思,夏侯翊有,夏侯纾也如是。

夏侯纾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梦魇和盘托出。她不由分说从夏侯翊手中抢过酒壶,猛灌了一口,哪知是壶烈酒,辛辣的味道瞬间从喉咙直达鼻腔,呛得她连眼睛都不受控制溢出泪花。

“咳咳咳……”

夏侯翊赶紧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顺手从她手中接过酒壶,哭笑不得道:“若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喝酒,再好的酒都是浪费。”

夏侯纾抬起头来,泪眼迷离的瞪了夏侯翊一眼。情绪一激动,她又连续咳了几声,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

夏侯翊见她咳得泪眼花花的,十分狼狈,也不忍心继续打趣她。他殷勤而温柔地给她拍后背顺气,但脸上却又控制不住笑意,随即调侃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毛毛躁躁的,以后谁娶了你,不得天天来找我吐苦水?”

听了这话,夏侯纾很是诧异。虽然夏侯翊经常会开她的玩笑,但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她未来的夫君要来找他吐苦水?

夏侯翊一副看穿了她心思的样子,满脸自豪地说:“俗话说,长兄如父,如今大哥不在了,当然就得靠我这个二哥了。”

夏侯纾面无表情的反驳道:“父亲母亲尚在,即便真有那么一天,想来也找不到你头上。”

“你就不懂了吧?”夏侯翊满脸得意的朝她眨了眨眼睛,“谁家的女婿胆子大,敢去老丈人跟前告自己妻子的状啊?这种事情,自然还是同辈之间好说话些。”

他见夏侯纾眉头紧蹙,又继续说:“抛开这个不说,你觉得以咱们父亲的威名,有几个人敢在他面前说你的不是?”

“说得跟真的一样。”夏侯纾翻了个白眼。

话题就这么岔过去了,夏侯翊自始至终没有问起妹妹在梦里发生了什么。

夏侯纾又咳了半晌,才终于好受些,方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脸和嘴角。她缓缓抬眸,望着夏侯翊俊朗的面容,忍不住揶揄道:“大晚上的,你不会真是为了来灌我一壶酒,然后看我笑话吧?”

夏侯翊眼角依旧噙着笑意:“是又如何?”

“是吗?”夏侯纾不以为意,然后她伸出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你撒谎的时候,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夏侯翊随手打开了她的魔爪,举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随即,他的眼眸中又换上了常见的戏谑,嘴上却说:“我听说你白日里带翎儿出去了,还被三叔母斥责了一通。我担心你半夜躲在被子里哭鼻子,才特意来安慰你。”

“多大点事,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夏侯纾故意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然而眼里却写满了不屑。

“真的没有哭鼻子?”夏侯翊满脸好奇。

“当然没有!”夏侯纾语气坚定地说。

夏侯翊但笑不语。

夏侯纾看着兄长,忍不住吐槽道:“三叔母的性子,全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多的是被她言语刻薄又敢怒不敢言的人。如今这府中,同辈的也就你我和翎儿三人。可这些年来,你我兄妹何曾在她那里得过好脸色?尤其是牵涉到翎儿的事情,她更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可怜翎儿,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这么多,却还不能反抗。我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不过难得的是,今日这事母亲居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劝三叔母不要把翎儿管得那么紧。我瞧着这翎儿若是再不觉悟,恐怕以后还有得苦头吃。”

夏侯翊平日虽然不爱掺和家中女眷的事,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但是听了妹妹的吐槽,他也不禁笑了起来,半真半假地说:“三叔母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说她,肯定会跟你拼命的。”

夏侯纾丝毫不畏惧,反而笑着说:“忠言逆耳,我才不怕她,大不了就正大光明的辩个明白。更何况,三叔母的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但也不是爱主动挑事的人。”

夏侯纾摇了摇头,宠溺中又带着些无奈:“我看你也就仗着三叔母不会真拿你怎样。”

夏侯纾连连点头道:“她好歹也是我们的在长辈。”

夏侯翊笑了笑,然后便回想起了儿时的事情。随后他叹息了一声,感慨道:“我记得三叔母刚嫁入府中的时候,也是个知书知礼、温婉大方的人,凡事进退有度,有理有节,待我与大哥也十分亲切。岂料三叔的病情突然恶化,没拖几年就去了。偏偏翎儿的身子骨也随三叔,大意不得。这些年来,三叔母为了他们父子,着实不容易,性情大变也是情有可原。”

夏侯纾知道郭连璧过得不容易,但她却并不完全认可兄长的说辞,立马反驳道:“这世上,但凡为人妻为人母的人,有几个是容易的?难道咱们的母亲这些年就好过吗?三叔母明明知道母亲的心结,还要刻意当面提起大哥的事,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夏侯翊知道妹妹是心疼母亲,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只叮嘱她:“你以后没事就别去招惹她了。”

“我又不傻,我避都避不及,才不会主动去招惹她呢!”夏侯纾冷哼一声,随后又愤愤不平道,“三叔母若是连翎儿的将来都不好好做打算,却要跟我这个小辈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才是有失身份。以后的事,谁哭还不一定呢!”

“我知道你不傻。”夏侯翊笑道,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聪明的一面呢?”

夏侯纾噘着嘴又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那是因为你把眼睛看向别处了,都不关心我。”

夏侯翊愣了愣,反驳道:“你说话可得凭良心。”

“我怎么没良心了?”夏侯纾秀眉紧拧,望着兄长一本正经地说,“你若关心我,便会知道我除了聪明伶俐,还活泼开朗,善解人意。能有我这样的妹妹,是你的福气。”

夏侯翊笑而不语,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方说:“对了,我还听说,你上午去了沐春院,扬言要开赌局,还要自己坐庄?”

夏侯纾闻言不由得脸色一黑。她闭了闭眼睛,才沉闷道:“二哥,你不觉得咱们家里的这些人都不太靠谱吗?我白天说的一句玩笑话,晚上就传到你的耳朵里了,想必父亲和母亲那里也听说了吧。这个家真的漏得跟筛子一样。”

夏侯翊笑着点了点头,说的却是:“你放心,这件事也就在家里传一下罢了,出不了门的。”

这样的传播速度,夏侯纾哪里能放心?

“那你也得多上点心,提醒父亲好好管一管他们呀。”夏侯纾皱着眉头说,“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号称正人君子,看上去也人模狗样的,怎么总喜欢背后嚼舌根?”

夏侯翊也不喜欢看到下面的人乱传话,便说:“父亲知道怎么做,这倒不用你操心。不过,你说你要做庄,又是怎么回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夏侯纾呵呵直笑,随后解释道,“那些人就是太闲了,没事就喜欢卖弄文采,天天争论不休博人眼球。我就不喜欢他们这么假惺惺,所以故意把这事换成赌局。而我来做庄,不论他们赌谁赢,那我就稳赚不赔。”

“你怎么就知道自己稳赚不赔?”夏侯翊疑惑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夏侯纾笑得更欢心了,“他们不是押姚氏赢,就是押佟氏赢。等到事情尘埃落定,输的那一方总得心甘情愿掏钱吧?我就赚个中间差价,那也不是一笔小钱。”

“你最近很缺银子吗?”夏侯翊露出满脸的鄙夷,“万一他们最后谁都没赢呢?”

“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夏侯纾胸有成竹。

“你如何这般肯定?”夏侯翊有些好奇。

“二哥,我知道你耳聪目明,背靠着恭王府这棵大树,手里的情报也多,但你别拿这个问题来试探我啊。”夏侯纾望着兄长打趣道,“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中宫之位,只会落在她们其中一人身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的。”

“万一有呢?”夏侯翊依然坚持。

“不会有万一。”夏侯纾斩钉截铁道,“如果有,早就出现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夏侯翊觉得妹妹的想法很有道理,但好像又差点什么。

夏侯纾说见兄长神色迷茫,便笑道:“难不成二哥觉得皇长子之母有这个能力吗?吕氏连皇子都生下了,却依然还只是个四品美人,想必她如今忙得很,大概正费尽心思的琢磨着如何才将皇子留在身边抚养吧?如此一来,她哪里还有精力来思考其他的事?”

夏侯翊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夏侯纾又瞥了一眼夏侯翊手中的酒壶,转移话题道:“好酒需得配好菜,你这样独酌可真没意思。”

夏侯翊知道这个话题不宜继续下去,便识趣的没有再提。

过了一会儿,夏侯翊瞄了妹妹一眼,笑着说:“看你这么馋,不如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夏侯纾皱了皱眉,抬头仔细打量夏侯翊的表情。听他这话,再联想起他今晚的种种反常行径,并不像是临时起意。

夏侯翊也不打算过多解释,只说:“明日午时,你先带着云溪去游湖,我晚些时候便到。”

“你为何不与我同去?”夏侯纾疑惑道。

“还挺谨慎。”夏侯翊笑道,“你今日才得罪了三叔母,我这不是怕明日一同出门太过招摇了?”

夏侯纾要笑不笑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夏侯翊抬手放在眉心蹭了蹭,才说,“我有要事需处理。”

“我明白了。”夏侯纾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约我游湖散心,不过是个幌子罢了。你这人,想让我和云溪给你打掩护就直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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