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的人只能凝思想一门事,若还有多余的琐碎事可以想,便是神赐的、可以喘气舒心的机会。
她靠在一处泥巴堆砌的墙上,靠了许久许久,她不想蹲着,即便是站得久了乏了;双腿冻的冰冷,还能感到寒风在骨头里蹦哒。
周围都是枯草,一个荒芜废弃的屋子。
同样是被丢弃的一处地方……
阿爹,你不是说过了,学会运物术便带我去去凡间。
糯儿从未去过……
“阿糯姐姐,颊桃姐姐说了,已买通了尺诧,今夜便让你去凡间。”
“那,桃呢?”
“颊桃姐姐…随后就来。”
……
和花海不一样,多了些人间烟火气,穿的大多是粗布衣裳,鲜有几个锦缎料衣,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几辆马车,路边摆着看的人眼花缭乱的商货。
带着几分惊奇的目光欣赏这一切,却是不远处看到一个大娘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离着越来越近,让人有几分紧绷,却没成想是与自己擦肩而过。
原来是在追着前面穿着学子衣装的孩童。
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被壮实的大娘逮着。
“臭小子,还不快跟老娘回去给夫子道个歉,好好赔个不是!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大娘狠狠的揪着那个孩童的耳朵,孩童满脸固执不快的模样:“我不!”
大娘来的更气,便拽着孩子的衣领往前拖。
这位大娘太凶悍了吧,远不及阿娘…思及于此,心开始抽痛了一下,便很快的不再想。
“你们快来看啊,亲娘虐待儿子,她这毒妇!!”
前面的大娘听到话后,停了脚步,转头就对着地上那顽童讲着:“许明事,我告诉你,你上学是老娘每日的起早贪黑杀猪卖钱足足攒了半年的钱让你上好的学堂,为娘也不曾求你以后孝顺我,只为了你谋个好前程…好,你既然如此不听话,那你便呆在这吧。”
大娘只是抹了抹眼泪离开了。
周围的人群带着对地上孩子的谩骂离开了。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个孩童对着周围的人说着,然后委屈地蜷在地上。
“你阿娘这么辛苦,为什么不乖乖上学呢?”传来少女温柔细软的声音,那孩童抬眼一看,只是一个弱弱的美姐姐。
“关你什么事。”孩童委屈地说着,刻意把身板扭到另一侧,试图拒绝和面前的大姐姐交流。
大姐姐只是很有耐心的蹲在他跟前。
“知道吗,姐姐在比你现在个头还小的时候就被自己的爹爹丢弃了,从前温柔的阿娘还时不时用碗啊杯子啊之类的砸我呢。”
那孩童将信不信,嘟着嘴巴,但藏不住露出同情。
小孩子便是这样,喜怒哀乐永远都挂在脸上,却有几分羡慕。
“你不信姐姐,对吗?喏,这是姐姐那个时候学切菜留下来的疤。你可能不信,我特意学着做饭给阿娘吃,阿娘还动手打了我呢。”
记得那时候切菜切掉了半个指尖,本以为能换来一句:糯儿真乖。
面前的大姐姐用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笑容对着那个孩童说着。
那个孩童动容了:“疼不疼,姐姐。”
她微笑着:“不疼,所以啊,你阿娘看到你这么不乖还愿意管着你,无论自己多累都想着你以后好不好,能不能做官,可比姐姐幸运多了,是不是,听姐姐的乖乖回去给阿娘道个歉,好好上学念书,好不好?”
孩童:“姐姐其实…其实我不是故意捉弄夫子不念书的,我是想早点出来干活挣钱,因为阿娘每天都要辛苦干活,我不想她再受累了。”
姐姐善解人意般笑了,摸摸童子的头:“好孩子,你现在还小,若不上学念书了,以后便跟阿娘一样这么辛苦了,等你有前途了就可以好好报答娘亲了。”
孩童:“我不怕苦。”
姐姐:“可你娘亲怕你苦,莫要伤娘亲的心好吗,现在好好的念书,以后有前程了让你的娘亲不再辛苦,答应姐姐,好吗?”
孩童想了想,然后肯定的说道:“嗯!姐姐,我答应你。”
她笑了笑:“快回去吧。”
那个大娘尚且为孩子拼搏,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对吗阿娘?
为何的我什么都没做错,爹爹抛弃了我,娘也不管我了……
……
寒风吹得小脸红彤彤的,在那个百岁的年龄,哪有什么释怀的心境,有的不过是想不开的为什么,时有回忆片段的绝情面孔冷漠语言。
想不开便伤心着,没人开导或是没被别的有趣的事情勾着,便会一直这样下去。
在那个年龄,有什么开心不起来的,一件无聊的开心小事,便能让一个孩子暂时忘记不快笑上一笑。
不过是没人管,且伤心的事接连不断地重复着。
一遍一遍的刻在心坎里,想不通为什么,只是像个傻子一样做着以为。
“你穿的是学服,便是我的同学,你好,我叫如新,新来的村民,还真是……你的手怎么还躺着血,谁这么狠心对着孩子下手。”
她抬眼一看,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孩子。
“你不也是孩子。”她索然无趣冷冷的说着。
瞧他衣着富贵,但凡有钱的有权的灵力高的大抵是来欺负她的。
无谓了,越挣扎不是打的越惨吗。
一个没爹妈靠的人,死活都没人在意。
“来,把手给我。”如新说着,见她仍然木讷,便自行将手拿过来,点上药沫,从袋里掏出布条将手包着。
“这个药是阿爹送我的生辰礼物,不久后你就会长出手指,只可惜会留上一点疤痕。”
他、、是来替我包扎的。
“你…村子里的同学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帮我。”她说。
“啊?帮人不是应该的吗,没事,你别怕,若有人再欺负你,我保护你。”
如新瞧着她手指,猜想定是有人欺负她,作为同班同学保护女孩子自是应当。
她眼里放出一束光,轻声说:“我饿了。”
如新:“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为什么跟她在一块玩啊,她天生就脑子笨,灵力低弱,你是新来的,你不知道,她阿爹抛弃了她和别的女人跑了,定是她阿娘有问题才会抛弃她的,我听说她阿娘还打她呢,这么狠心的恶婆娘,难怪她阿爹跟别人跑了。总之哥们,你离她远一点,对你没坏处。”
“呃,这样议论别人家事不好吧,不过以后在班上别欺负她,你们一年的种子钱我包了。”
“行行行。”
“你干嘛离如新那么近,你看你配吗!!”
“如新啊,你怎么跟那个丫头混在一起啊,连你阿爹送的生辰礼物都赔了,你可知道那个是你阿爹好不容易从人家那求来的。”
……
九百年,他是我暗暗藏着的光,如果连他都不能拥有,那是不是该怨上天对我不公呢。
九百年后,桃来到了我身边,从那以后,她开始夺走了我所有的不快乐和苦难,我就不曾受过什么伤,连阿娘都待我好些了。
“我的朋友,就要给本姑娘笑!”
“你敢欺负我的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他娘爷奶奶的,我觉都合不拢种的灵石,你说拿就拿?阿糯别给他!”
“阿糯今年开的桃花正盛呢,要不做做桃花酥,嘻嘻嘻~”
回过神来,面前的男人还是那副肠子都悔青的模样。
这千年的苦不是她花阿糯一步一步挺过来?倒像是全世界只委屈了这个男人。
“我、、对不起,对不起。”面前的男人哭说着。
“你不用说什么对不起,我现在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你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我知道糯儿你还没有原谅阿爹,没关系,阿爹以后会弥补你。”
“糯儿,你知道吗,刚刚放在门口的一千块灵石是我每月寄给你的,爹爹其实一直都在记挂着你们。”
他也有良心,只是他的这种良心让阿糯喘不上气,好像怎么也甩不开。
就因为这一千块,证明了他不是那么绝情,也因为这一千块,证明了她们的父女关系,她始终是欠他几百年的灵石的。
他们是父女,本不应该分欠不欠的。
他即是父亲,为何要抛弃女儿,既然抛弃了,应该自抛弃那日起,他们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这一千块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东西理不清的。
花阿糯还是有所动容,冷漠地说了说:“那就随你吧。”
花阿糯便离开了,回到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