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待了几日,气色好转,她方便照顾病危的花神,这几日都待在花神殿。花神为了不让花颊桃无聊,引来了许多灵兽陪她,一向不惹颜色的花主大人,倒是屈尊大驾来桃林处玩耍,在远方默默看花颊桃和一只兔兽待在一处,只是额头那红光宝珠好似它的第三只眼睛。
那兔兽似开非开灵智,一双光亮水眸望着花颊桃,看样子犹如三岁孩童,歪头摇脑,格外迷惑可爱,但它在花颊桃向它握手时收到什么指令般,也学着花颊桃的样子握手,倒也聪明。
花颊桃觉得有趣,和它逗耍,它在一番玩乐后忽的不理花颊桃,躺在桃花地上休息,前爪子匍匐着,低低呼吸进入梦乡。
不过多时,见它眼角露出晶莹泪珠浅浅含着,眉头微蹙,忧伤可怜。
她蹲在那兔兽身旁,长长秀发柔也一般散落后背,水眸流露,娇唇善目,只是那目中有一丝淡淡忧伤,轻抚那睡梦兔兽的脑袋,那兔毛随着她向下滑的小手起落来回,说道:“不知你发生何事,因何伤心,但愿你有个好梦,在梦中消磨所有烦恼,做一只平凡快乐的兔子。”
不料,那兔兽忽然半睁眼眸,半许惺忪,却是猛地伸出爪子,眼看着就要刮破那张白嫩脸蛋一道大血口子。
花颊桃却被投入一个冰清玉洁的怀里,一个男人身中,有些心动有些脸红,更多的便是错愕,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刚刚伤她的可爱兔子,弱弱蹙眉,似有心伤,愣愣的对着那只还在地上的兔子呢喃:“它为什么伤我?”
那清冷决绝的眼眸望着她的时候,却隐隐藏着心疼,再次对向那只兔兽时,哪里还有半分柔和,手上运转,将那只兔子凌空架势。
兔子感受到无形压力,痛苦的在空中挣扎,胡乱着狂暴蹬腿,嘴里吼吼叫着,甚是凄厉。
花颊桃似乎还在伤心处,看到兔子这般,连忙问道:“你干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这只兔子,快放了它。”
花神眼眸向她一转,手中的法光渐渐弱了下来,兔子落地惊惶跑去,只是它有些脚力不支,踉跄样子,颇为可怜,远去还能隐约听到呜呜痛鸣声音。
花颊桃有些怅然若失的望着它跑去,几分伤情,几分担忧,乃至几分迷茫。
花神则在一旁放低声音,有些自责,发出依旧清冷好听的嗓音,道:“我可是做错了。”
花颊桃转头,竟是对他一笑,笑容中那苦涩依旧流露,道:“我知道,花神你神力大,若是想杀死那只兔子,我怕不知那兔子是何来历本领,但花神怕是轻而易举,令它生死来转,我说的可对?”
花神微微应了头,花颊桃又说道:“花神刚刚伤它也是为了我?”
花神又轻微点头。
他的秀发在空中飘动,倒只是泛起涟漪,挺而如玉,飘飘君子,一身清冷,真是个不俗人物。
这样的他,却也能和她,一个粉衣小丫头,可爱灵动,眉目柔软,出乎意料的少了违和。
花颊桃随即有些责怪,语气却是温和,道:“以后不许无缘无故的杀生了。”
“哦,它要害你,你却保它,你可知它是苍夷山魔君成令的魔兽,爪子上有着数千万年的煞气,若不是早将它身上的煞气尽数去除,那爪子上真带了煞气,只怕你的脸都会毁了。真是只可恶的魔兽,回头命疏离把魔物都赶出去。”
花颊桃愣了片刻,最后失落的回道:“本来就丑。”
转身便顺手抚过正在她旁边吃桃花的小羊,随后转头对花神说道:“你这般待我,我很开心。”
花神在后面浅浅笑了笑,说道:“它看着单纯可爱,但在魔族混了几千万年,岂会是像表面上那样,内里还是有几分算计的,不过它很少害人,许是因为它的主人,它才伤了你,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凶狠伤你,是我大意了,对不起。”
花颊桃站起身来,急道:“没有没有,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切莫自责。不过它既然是苍夷上那什么成、而来,为什么会跑到这,我记得疏离大人前些日子去的就是苍夷山抓魔君的,现在抓到的了吗,抓的可是这兔子的主人?”
花神应了应头道:“不错,正是这魔君成令的魔宠,如今魔君成令已经被带到形罚阁了,三日后将死于鞭刑。”
花颊桃听后流露一丝动容,花神爱惜的看着她,道:“我有时候真怕你太过善良,最后反而伤害了自己。”
花颊桃永远都没有想过这句话的真假,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只是笑笑说道:“唉,我也没那么好,只不过是尽力而为,而且我也不是圣母啊,也有和平常人一样的心愿,家人姊妹关心,心爱之人爱护,知己朋友相助,并不求得高官厚禄,一生荣华,不过我还是虚荣的,因为我挺喜欢银子,嘻嘻。”
花神淡淡一笑,道:“你若喜欢银子,便从我这拿。”
只是她眸色在他不曾注意下,又暗淡了几下,随即恢复,对着花神说道:“我们去找兔兽吧。”
花神有些茫然,但随后依旧点了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出的那三个愿望,心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就是那刻体内的小蝴蝶嚎啕大睡自然,这些年来她何时达过这三个愿望,即便是有也只是里面藏着不知多少她所不知道的来自其他情绪,有怨恨有不满有愤怒,或者是算计,就连她最喜欢的阿糯,曾经也亲手用剪刀裁了阿娘为她做的冬衣,那时候哪有钱买多的衣裳,穿着以前的冬衣走在寒风萧瑟的桃道上,心中燃着无限迷茫,好似需要一根救命稻草拉她一把,可她依旧艰难的挺过了那个晚上,而且依旧对阿糯好。后来她亲手缝补了那件冬衣,和阿糯和好了。
至于花阿娘确实对她嘘寒问暖,可涉及她不喜欢的事情,她依旧是那个多余的,所谓亲人,开心的时候包容,不开心的时候就可以随意发泄吗,不过这忽好忽坏的感情倒是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你永远不知道真正的算计折磨的,不是冷言冷语、暴力相待,甚至直接骂出,而是一番运量,当你放下戒心时,再给你当头一棒,不过她并不想的明白为何,不过是大致过了一遍。
至于其他,她从不奢望。
她和花神漫步桃林,寻找兔兽,兔兽受了伤,没跑多远,不消一会功夫,花颊桃他们就看见不远处一只白毛毛的动物蹲在一颗大树下,蜷缩着身子,有几分可怜。
花颊桃跑过去,对着那只兔兽说道:“小兔子呀,你刚刚伤我,我原谅你了,你若是接下来表现的乖一点,我就带你去见你的主人好不好呀?”
随后又望向花神,说道:“可以吗,可以带它去刑罚阁吗?只是见一面,反正他主人不久……”
花神点点头,道:“可以。”
花颊桃笑了笑,再望向那只兔兽时,那只兔兽不知从什么时候站立来,一只水光光的眼睛正望着她,好似充满无限期盼,炯炯有神。
花颊桃一笑,抚了抚它头上的皮毛,它歪头摇脑的,有些木呆可爱。
花神只是站着不动便一须臾之间将花颊桃等人带到了刑罚阁,站在刑罚阁的一位仙君看见有人光顾他的刑罚阁,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不等他们过来,他便挪动大架的迎了过来,脸上乐呵呵的笑着。
“原来是花神殿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随后把目光挪至花颊桃和一只可爱呆愣兔子,道,“这位是女仙?额,各位里面请。”
花颊桃疑惑,她穿着女人衣裳,戴着女人首饰,画的柳眉,梳的女头,哪一点不女的了?又觉得这乐呵呵的仙君暗指她什么,她向胸脯子望着,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压抑心中怒火,在那位仙君背后暗暗破口大骂。
不能过过嘴瘾,心瘾总是可以的吧?
妈的,滚蛋,狗犊子!
心中一顿大骂,果然心情一顿大好,眉毛眼睛都顺畅了不止,只是注意到花神投过来的目光时,发现他在笑,笑的好似知道了一件乐事,花颊桃不难免有些心虚,涩涩的别过头来,有时候她每次在心中腹诽时,花神总是用这种莫名眼光望她,甚至她还以为他学了读心术,窥探她的内心,毕竟强大的上神想偷窥别人内心,不是不可能,如此一想,心中发怒,她最不喜欢别人不尊重她,对她为所欲为了。
花颊桃突然顿住,快步挪到花神面前一米距离,对他说道:“你是不是对我用了读心术了?”
花神愣了一下,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是。”
他对她用了读心术,偷窥了她的内心,居然还这么轻飘飘的、毫无愧疚的承认了?花颊桃更是心里钻出火焰,怒道:“我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偷窥我的心思?”
他若是把刚才她对那位刑罚仙君骂的话说出来,其实她只会更为丢脸,大大打击了她的心。但不知怎么,她偏要试一试,做这朵受虐的桃花,偏要知道她对他有几分重量。
他沉默着,最后道出:“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花颊桃反问。
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些起来。
“你这就是承认了?”
花颊桃望着他,他面上无限凄哀,也不言语,只是一把把正在气头的花颊桃抱住,道:“以后不会了。”
花颊桃原本生气,被这一抱,有些发懵,愣在原地好个片刻,手懦懦的将他回抱了一下。
这时,刑罚仙君在旁说道:“嘿嘿,二位佳人,到了,您们是要继续?还是……”
花颊桃连忙脱出怀抱,脸上有些尴尬,花神倒是清冷,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似的,拉着花颊桃手臂径直走了进去,兔兽许是闻到主人气味,蹦蹦哒哒的奔进去,一颗水光光的眼睛睁的老大,摇头歪脑,倒也呆滞可爱。
花颊桃没有刚才气愤模样,脸上悄悄流露甜笑,却不敢在心里再想,看着远方道路而行。
不远处,一位男子身姿挺拔,眼神坚定,许是穿一件薄衣并不宽松,一身肌肉纹理有序隐隐露出,显得他一副刚阳。
“这身材、啧。”花颊桃不忍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没想到花神向这瞥了一眼,不知是什么眼神,只觉得如针如冰。
花颊桃涩涩不说话,自然从她身后径直跑出来的兔兽,急也似的蹦蹦哒哒向自己主人那里跑去,只见它用脑袋摩挲主人胸膛,这样子很是欢乐喜悦。
他的主人只是淡淡的望了它一眼,随后冰冷的望向花神,道:“昆虚弟子也舍得屈尊大驾见我这个小小苍夷山魔君,我真是开心啊,以后要常来啊。”
随后他向花颊桃看去,眼光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花神道:“换作平时,谅你也不敢对本主这样说话。”
苍夷山魔君却是忽的大笑,很是张狂,道:“原来是真的,听说花海花主看上了一位姑娘,为这姑娘特此敛了性子,还开办了男女姻缘会,说到姻缘,昆虚小殿下倒是颇为喜欢这有情爱的姻缘,瞧这姑娘仪态神情,除了有点弱到爆的气质,倒是和小殿下很是相似。”
说完苍夷山眼神突然变得迷离,痴情道:“眉目之间总是那么纯情善良,她真是个小美人,让我魂牵梦绕几千万年。”
“咳咳!”
一口鲜血从苍夷山魔君喷涌而出,他愤恨的望着花神,怒道:“反正我都要死了,你不妨多打我几下,我也好痛快。”
花神神情冷冽,道:“你早该死了,不过我更希望你能痛苦活着。”
说罢,苍夷山魔君大叫连连,声音凄厉,回荡在整个刑罚阁之间,花颊桃有些怯懦的退了退。
不消半刻钟,苍夷山魔君终于消停,只是脸色苍白很是狼狈,喘着虚气,此刻的花神哪是那般以往模样,眼神清冷到如坠冰窟,让神魔退避三舍,花颊桃呆愣了好个片刻,最后怯懦的伸出小手,拉着他胳膊上的衣服一角,恳也似的请求,问道:“哪个,你能不能放过他,我看他样子也挺可怜的。”
“可怜?”
苍夷山魔君顿时狂笑,让人耳膜震动,道:“我还不需要你这个才过正仙的小女娃娃可怜!”
花颊桃脸色一变,刚刚还说她弱到爆,她都还没有计较,现在她为他说话,怎么的还不识好人心?
如此一想着,心里暗道不好,他八成又听见了。
花颊桃望着他,他瞬间有点难为情,但想到刚刚他抱了她,她就暂且大人不计小人过吧,在外人面前,得给点花神面子。
花颊桃在心中说道:不许再听我在心里说什么了!
花神:是。我使用法术可暂时封闭,明日,我就能取消读心,等我。
花颊桃:好,我信你、信你。
花神:知道了。
苍夷山只觉得片刻沉默,有些奇怪,他自然不知道他们的一来二去,只觉得花神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等着他。
苍夷山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花神你居然让她陪在你身边,据说当年你和小殿下关系是最亲密的。”
花颊桃似被惊起,向苍夷山问道:“你也是活了千万年?也暗恋那位小殿下?”
苍夷山嘴角一笑,似是被花颊桃问的单纯话语逗笑,道:“我是上古时期魔尊大人的后代,现任魔尊歌雨怀是我哥哥,六界皆知,小娃娃你难道不知道吗?”
花颊桃摇了摇头,他又说道:“上古时期的事情自然是一代一代的流传下来的,我知道的内幕不多。”
花颊桃想到什么,又问道:“那你刚才说那位小殿下是你魂牵梦绕的女子?”
许是花颊桃眉目之间与她有点相似,同样善良纯真,魔君和她便说了起来。
“在一副图像里,那女子简直是太美了,可惜人已经不在了。”魔君痴情后又哀叹道。
花颊桃自然不好过,低下眼眸。
“啊!”
“啊!”
几声尖叫,花颊桃惊也似的向那尖叫来源望去,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那苍夷山魔君手捂着脖子,浸湿了流淌血液,而咬住他脖子的正是刚才一直依依不舍的粘在主人身边的兔兽!
那呆滞水汪汪的兔子眼睛变得凶残,纯白的唇间兔毛染的殷红,触目惊心。
那魔君忍着痛楚,压低声音,一字一字道:“你这畜牲,见我失势,就对我下手,取我血液,保你性命;我告诉你,我三日后受鞭刑死了,我死了,你也没命。”
魔君脸色瞬间失去气色,变成了猪肝色,花颊桃惊呆了,脸上表情只剩下了:什么情况?
那兔子不停的吸食着,那魔君努力挣扎,把脖子往后撤,可身上法链察觉他的动作,猛然缩紧,叫他脖子直直吊起;骤然勒缩,脸上瞬间涨红起来。
花颊桃跑到前面,可兔兽身上散发着从魔君血液里吸出来的戾气遍布一米开外,叫人靠近不得。
花神手起法圈,将花颊桃围成圆柱,那戾气也是靠近不得。
而花神谦谦君子,伫立不惊,那戾气一靠近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感觉到他的仙气危险,戾气便是绕着他散到别处。
魔君眼看不行,眼神萎靡起来,不料,他像是没有力气一样,放开了欲推开那兔兽的手,突然邪笑,悄声道:“兔兽,你要想清楚,我死了,你就什么也没有了,若是你将我血液吸到八成后,到时定功力倍增,你我联手,助我逃出这个鬼地方如何?”
那兔兽原本凶残贪婪的眼珠动了动,似是听懂,但嘴上依然源源不断的吸食着。
刑阁偌大,无声无息,布满黑暗,只有两三小盏灯火,照亮一隅,而这戾气带着沉重的黑烟,悄无声息的布满,开始蔓延每一个角落。
没有浩荡,没有震天破地,更没有咆哮尖吼,就这样将这充满死亡的地方再次拉进了黑暗,戾气所过罪仙,却是来不及声响灰飞烟灭,而所过魔灵,获得新生,挣开血链。
就这样,原本悄无声息的刑罚阁,看到一个个罪仙死去,一个个魔灵新生,有的欢喜有的惊恐,沸腾起来。
花颊桃眼里岂止惊骇,简直波涛汹涌,澎湃翻滚,带着海浪滚滚铺来。
更有惶恐,身子颤抖又抖。
一个个魔灵们张牙舞爪的迅速喝着戾气,脸上无不狰狞扭曲,阵阵长啸。
场面顿时变的混乱起来,刑罚的那位仙君赶来,脸上也是惊恐无比,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花神你管管啊。”
如今能控制住这场面的只有拥有着无上神力的狐尊殿下——阿泽。
而他,似乎除了清冷,再无过多表情,对这惊涛骇浪的场面只是平静一扫,黑气之中,只有他仙气飘飘,光芒四射,缓缓走进那在地上还在发抖的花颊桃,轻声道出:“别怕,我这就带你走。”
说罢,一缕轻烟,带走了那名桃衣女子,不过须臾,来到了桃林中,花颊桃显然惊魂未定的样子,讷讷的依在他的怀中,感受到怀中的清凉胸膛,她渐渐稳定下来。
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花颊桃看向花神时,眼神竟有淡淡迷茫,这迷茫哪是现在有的,就在不久,他道出:“你早该死了,不过我更希望你能痛苦活着。”那句时,她就惑了。
“你,我们快回去,魔君出来,不知要祸害多少生灵。”
花颊桃匆忙拉着他的手正欲往回走,花神跟着走两步,却忽的愣住,花颊桃转头问道:“怎么了,难道、你打不过那位魔君、额,兔子,看它那个浩势,真是可怕啊。”
花颊桃想了想,那么多的魔灵聚在刑罚阁,花神毕竟是一个人,况且这阵子神魂也破损,身体力气也不行了,眼里抚过悲伤。
花神愣了须臾,正欲继续跟她走时,却发现她眼中若有所思,眉间绕着淡淡忧伤,他声音低下来,问道:“怎么了?”
花颊桃笑了笑,在忧忧脸蛋上添了可爱苦涩,似是无数挣扎波涛后留的平静,道:“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