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本妖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答应人法术的。”那妖书笔又在空中动来动去，随随便便的勾勾画画，须臾之间就是一排字。

辰江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有些无奈，望着那书说：“我不是答应带你出去吗？我只是想打败峰山妖，可没有别的愿望，你别想诓我。”

辰江后退了身子，那样子好似这本妖书正在诓他，奈何脚下冰冷，却退不了。

在空中妖书不动，却随后那笔动道：“嘻嘻，你确定没有别的愿望，你不想找到你姐姐吗？你不想和你姐姐见面吗？”

辰江眸子一震，惊讶的望着他，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出了这峰山，我同样可以去见姐姐，姐姐就在花海。”

那个妖书似乎在笑一样，在空中仰头，然后用笔道：“哈哈哈哈，都几十年了，你以为你的姐姐真在乎你？你们不是亲生的吧，她在乎你，难道几十年都找不到吗？你别忘了她身边可是有花神啊，那花神那么宠她，而花神是什么人物，我想不必我说你也知道。”

花神，六界无人能匹敌的神仙，辰江不由得垂下了眸子，道：“你骗人我不想听！”

而那妖书竟听不见辰江的说话一样，又添油加醋的说道：“你姐姐就是一个精灵，她哪有那么多钱拖累你一个，就算当初她好心救了你，也不过是她的一时慈悲怜悯心，如今脱离了你，她又有花神，别提日子多逍遥自在。你知道姻缘会那日，你一心一意的为他准备礼物，你姐姐却和花神在一起，幸福又逍遥。”

辰江仿佛听到了不可信的事实，脑袋快疯狂了一般，甚至想有一把刀捅进自己的心脏，在这水牢里，他的心早就颓废到一片废墟。如今又听到这个事实，简直就是在用刀刮他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去。

辰江瞪了瞪妖书，伸出爪子去抓，狠狠的挠。奈何那铁链子捆住他的双手，让他手上动作停一半。

那妖书也随着他的动作本能的向后退了一点。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我姐姐的，你是谁？”

辰江恶狠狠的瞪着它，恨不得将它生吞活剥。

所有辱他姐姐的，他都恨。所有破坏他和他姐姐的关系的，他都恨。

那妖书却是一股狂笑，笔道：“哈哈哈哈哈。”

随后又夸夸其谈：“本妖书无所不知，只要你的心不是关闭的，我都能看透你的心，怎么样？我厉害吧？”

那本书的身子剧烈晃动，好似笑的张狂，随后又安静了下来。书的颜色变成了灰暗色，像极了阴厉之色。

“我如此说，说明你的心里也想过，不是吗，我知道你在想，为什么你的姐姐还没有来救你？她是不是不在意你，我只是告诉你的答案，我只是告诉你事实，你想知道吗？姻缘会的那日，罢了，我让你看看事实。”

说着他就翻开他的妖书，不知翻了多少页，从中投映出一幅图像。那图像里面的人儿景物都在动，而正好是花颊桃和花神相处的姻缘会那日。

画中的一男一女言笑晏兮。

辰江的眼睛都看呆了，一股刀狠狠的插进他的心脏。却不痛快。他使劲儿用双手往下拉扯，那铁链挣的他生疼。他却似乎找到发泄点，迅速的扑打身子，任由伤口不断的溢出血来。

随后他一声狂吼，声音痛苦至极。

他狠狠看着那本妖书，狂喊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那妖书丝毫不慌张。写道：“怎么就不能跟你沟通呢？我说的就是事实。”

辰江迅速妖化变成了猫头。瘦不拉叽的猫头，却长了一双尖利的牙齿。他使劲的往前咬。

那妖书吓了一跳，迅速的在空中歪身。一只笔写：“好好好，你别激动，你快变成你原来的样子，你这样会走火入魔的。你身上沾了那菊花妖的戾气，我告诉你走火入魔可不是好事，虽然功力会短时间增加，但是会失去神智的，你怕是连自己都不认得。”

辰江听不到他话般，依然在疯狂中。

那妖书好似叹了一口气，摇摆了身子：“好吧好吧，这样，你先学好法术，随后你亲自去问问姐姐，行不行？”

辰江一听到姐姐，神色便慢慢缓了下来。他恶狠狠的瞪着妖书，道：“不许你再议论我姐姐。”

那妖书似乎怕了辰江那疯狂模样。连忙点点头。

即便辰江不对那妖书有任何好感，甚至更厌恶了几分。但是一想到他要出去，便压下心中怒火，不然他简直就想揍它一顿。

在这个暗无天地的水牢里，日受折磨，现在有一个人很愿意带他出去，不管是什么要求，他都出自本能的想要答应。

那是对生和希望的本能。

甚至他还要找到姐姐。她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以及他满心爱的人。

花神又是什么鬼人物？等他学会所有妖法，他就手刃了他。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眸子坚定了起来，对着妖书说道：“你有多少妖法，我都愿意学，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

妖书似乎很开心，连忙点点头，在空中写道：“这么好容易沟通？好吧好吧，既然你想学，我就乐意教你，但是你要是成绩差的话，那就丢我老脸了，别怪我不客气。本妖书可不是随随便便教人的，看你根骨奇佳，就勉强教你吧；哦，对了，你说有一个要求是吧，说吧，什么要求？”

“我只要姐姐。”

他声音不大，却似乎坚定。

妖书写道：“你刚刚不是还怕我框你，怎么现在不怕了？”

辰江眸子暗了下来，半垂着眼皮，似乎在想什么，随后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任何人拥有她，哪怕要我抽筋扒皮，我也要变得强大保护，任何一个我想保护的人。”

妖书点了点头。

辰江若有所思，默了片刻，又说道：“我该怎么做？”

那笔又挥动了，写道：“第一，你必须去除这个人的血液，因为你是半妖。本妖书可不会接受有人学妖法，嗯，你可想清楚啊，去掉人的血液等于去掉人的骨髓，你就少了一半的骨髓那痛苦可是承受不了的哟。”

辰江冷呵一声，道：“和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可有所谓的呢？”

姐姐不在意他，和别的人相守一起。母亲抛弃他了，最后拿怜悯来恶心他。因为这半妖身份，所有人都不容他。

现在连菊花妖也…

辰江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张狂、不喜悦、也不悲伤，透着淡淡的自嘲。甚至有些毁灭的笑容。

猫头渐渐的化成半猫的模样。他低下头，头发乱糟糟的，垂到水里面。

衣服因为常年没有换洗变的陈旧。大大小小破开的衣服都浸着血渍，看起来常年遭受鞭打。

好不狼狈。辰江说完，那妖书便迅速翻页，挂出风，那股风劲儿将辰江乱搞搞的头发迅速往后飞扬，露出大大的眼睛和一张骷髅脸。

这几十年改变了他许多，容貌只是其一。更多的便是他日复一日的失望吧，眼睛变得灰暗。

只有残留的最后一丝丝倔强。

带着水牢空气里丛生的细菌，那股强风迅速的吹在他的身子上，他的身子很冷，甚至伤口也开始疼了起来。

阵阵强风刮的好不欢快，辰江咬紧牙齿，忍受着疼痛。方才在挣脱铁链的那双手，伤口处疼痛传了过来，让他不由得呜呜叫。

不过他嫌丢脸，却使劲儿咬着牙齿，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有闷闷的哼哼。

过了一会儿，总算适应了这股强风。而那股强风又带了无数根针刺，速速扎入他的身体。

全身如蚂蚁啃咬，有些麻痛。这只是针刚刺入身体的那一会儿。没想到没入身体之后，全身火辣辣的疼，像是伤口发炎了，红通通的。

没想到那妖书传来阵阵的幽声，似乎从笔中发出声音。

“你的身体在排异。我现在用妖术的传音法跟你说话。你先屏蔽五感，你身上的人的血脉正在排斥那妖针。我要施法，你先把你的法术给封住。若操作中发生意外，恐伤了我。”

辰江忍着痛，但他一向能扛能打。当乞丐的时候就被痛惯了的，经常有人对他拳打脚踢。在峰山几十年，也常常有着招曼曼和峰山大王来招待他。

他就是凭借着忍痛的意志活下来了。所以即便在这种超常的疼痛感，他依然能保留几丝清明。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还怕我这个半妖能伤了你，你当真是要笑死我。”

辰江也不怕惹怒了它，此时他内心虽然波澜起伏，虽然也有那么一丝丝想活。

但更多的是绝望，更多的是知道姐姐和别人在一起后的无比绝望，此时若是那妖书生起气来，绝了他，他大抵也不是很在意吧，反而为死找好了理由。

如此挺好。

但是，但是若是一命翻天，从此脱离了半妖身份。他就可以让那些欺负他的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生不如死。

“呵呵，本妖书是书，拜托又不是妖。”

辰江默住了。

它又道：“哪有什么妖法呀，你莫要激怒我。想死拜托也不要脏了我的手。”

辰江一丝冷笑，淡淡的道。：“放心，不会。”

“一个糟老头子，不，你这个小子。”

辰江还想跟它互相论两句，仿佛这样心里面就不那么难过。没想到刚动嘴唇，身体又传来阵阵疼痛，简直就是在爆炒他的肉，火辣辣的。

他忍不住的嗯出了声。

“嘿嘿嘿嘿，还知道痛，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很想死了，想死的人都不怕痛，因为死是要经过痛的，嗯，敢问你是想吊死、淹死，还是跳崖死？”

辰江很想揍死这个书，咬紧了牙齿。奈何再也没力气，恶狠狠的瞪着他，眼中痛楚。

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那个妖书总算正经了一些，念叨了几句妖咒，将他体内不安分的针给震住了。

那些针总算安分地慢慢地寻进了他的皮肉里。经过皮层，穿过肉层，渐渐抵达在骨头。

火辣辣的疼瞬间变成了碎肉的疼，疼得满头大汗。两条铁链不断的晃动，手臂上的那层皮肉几乎快磨掉，森森的白骨袒露在外面。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依然咬着牙齿忍着痛。而他却不是自主的咬着牙齿，而是因为咬着牙齿太久了放不开。

随后他颤巴巴的把牙齿松开，晕了过去。

那个妖书似乎在他晕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妖兵日常来看他是否“安好”。

他们没想到过了一个晚上那个半妖已经不成人样。

“这这，太惨了吧，封山大王也忒狠了吧？！”

“看不下去了，走走走，我们去巡岗吧。”

两个妖兵你来我往的一句，说完就离开了。辰江向来没有睡晚觉的习惯，睡觉的时辰不固定，甚至睡眠很浅。可能是在街头流浪惯了，外面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把这个小家伙给惊醒。所以这妖兵刚进来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等他们走了，他再睁开眼睛，他只感觉浑身无力，耳边只想清静，以此等待时间来治愈他的伤口。

在一夜骨髓的洗礼后，他感觉水中更是寒冷，他不禁的弱弱问：“现在是寒冬腊月吗？”

那本妖书看着没人又出来了，从他耳朵飞出，迅速变大。看着虚弱的低下头的辰江，神志疲惫，但也算清明，并没有飞出笔来，而是传出悠悠的声音，道：“外面太阳烈着呢，你这鬼地方太冷了，你抬头望望那个小孔，那阳光多足啊。”

辰江听到耳边声音，努力的使劲儿抬起头。那股阳光从那个孔穿下来，格外明媚。

仿佛间他似乎在笑，却毫无笑意，脸上好狼狈。

那阳光与这昏暗的水牢不同，而唯一能够从那个不到拳头大小的洞穿梭的，是那傻的不成器的菊花妖。

时间，总是有那么多意外，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他望了好久好久，而此刻的阳光，似乎对他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低下了头。

那书并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只觉得看着他倍感苍凉，在旁问：“你刚才在想什么吗？”

他摇摇头。

那书也并不多大在意他心里想法，随后又说道：“你的骨髓不好洗呀，主要是你的那个妖脉太低级，猫，有点弱小。昨晚只成功了一点点，你晕了过去，我也不好继续，你今天还行不行啊？”

辰江声音特别虚弱，道：“只要没死你就把我往死里揍，不，往死里扎。”

那妖书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歪，道：“我靠，你不会吧，你受刺激了？别勉强嘛，虽然说我很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但是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可以带我出去，我可不想把他给整死，慢慢来，慢慢来，放心，有本妖书在，我保证把你教的比峰山妖还要厉害。”

这本妖书又在自恋了，辰江勾唇一下，只不过在脸上毫无温情。

“我只是想更痛一些，让我感觉我还可以活着。”

那妖书愣了愣，不太能懂他的话，但大抵只是想这小猫妖不会又在寻死吧？

妖书对待什么都很自然，即便是想死的辰江，也是见怪不怪。

但它又怎么会让他死？

“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你能活着，什么痛都能承受？”那书问了他。

辰江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了。

那妖书不动了，一会儿随后扇动书页，又是无数只针打入他的身体。

经过昨晚的疼痛忍受，此时针再打入他的身体，虽然还是疼痛无比，倒是并没有比第一次要难过的多。

随后那个针迅速变大，比一根手指都要大。虚弱恍惚的辰江眼睛震了震。

“什么情况？你想整死我吗？”辰江问道。

那本妖书嘿嘿一笑，道：“你不是说往死里整吗？”

说的这么一本认真，辰江竟无法反驳，苦笑了一下，极淡极淡，在脸上几不可查。

但也只得任由那些粗针在他皮肉里面钻。

过了一会，辰江又淡淡的问道：“你这么大的针，确定能钻到骨头里？”

辰江问的很有道理，那本妖书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对哈，那把针变小一点儿，但效果却丝毫不能减哟，反而要增加两三倍。”

辰江又淡淡的问道：“只有两三倍吗？可我疼的几乎快死了。”

那本书疑惑的望了望他，道：“你确定？！你这表情这么淡定！”

辰江没有理他。

他大概没有多少心力去理会其他人吧，或者是心里面依旧有什么东西放不下，沉重无比，犹如泰山压顶。

身体又传来骨头碎的感觉，甚至都感觉快碎成粉末了。

一时间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额头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滚落在水面上。

那两条铁链只是微微颤抖，他表现的很淡定。

“你今日表现的不错呀，昨天那么闹腾，今天这么安静？”妖书问。

“我想通了一件事，”他一字一字的吐出，极为忍耐，“现在我所有的都失去了，那我就让别人也失去吧，那些欺负我的，来日我想回报过去，你愿意帮我吗？”

那妖书似乎很开心，开口说。：“哈哈哈哈，不存在帮了，看到有人欺负妖，不对有半妖欺负妖，哎，也不对，就是看到你欺负妖，我其实也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变态的念头，他脑中一闪而过，大概三观都会被那书带偏。

感情看到别人欺负人，心里很痛快？

“听你这么说，你还挺乐意帮我？”

“也可以这么说吧，其实我也只是帮自己，我离开了这儿还能带一个徒弟，也不错呀。”

辰江愣了一会儿，道：“峰山这么多妖怪，为什么要选择我？”

那妖书愣了一下，随后说道：“ 我说是因为你是半妖，你信吗？经过众叛亲离，天地不容，这类的生物的心智，更为坚强，才适合接受妖王的妖法，就像妖王那样不管所有人有多不容他，他可以镇定的面对所有人，并且把所有人都欺负，这才是我的小妖王啊，哈哈，爱死了。”

他似乎很开心，身子晃抖的厉害，声音也是欢快的很。只不过辰江简直就想揍他一顿。

妖书一阵欢快后，随后收敛了会儿，咳了咳嗓子。也不知道那书哪来的嗓子，听起来真的像咳嗓子。

“咳咳，不过你别想跟我们妖王比哈，我们妖王天生妖脉，是最纯正、最高贵、最无敌的，唉，就你一个小半妖啊，我也只是看到你跟我们妖王有那么一丢丢像，不然我才不会这么乐意帮你，知道不？”

辰江简直不想跟他接话题，随后转移道：“你为什么在这儿，你难道不跟你的妖王在一起吗？”

随后那本妖书似乎很伤心，居然从封面上落出了泪花。

辰江感觉很伤心，却不是因为那书露出了泪花，而是因为用力他使劲的抬起头跟它说话，脑袋很难受，现在又要看见那书一副沮丧样子，心里别提多难过。

“我们家妖王早就沉入地里了，就是那小女魔干的，还把我扔到这水牢里。”

辰江思考了这句话，问道：“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家妖王死了？”

那本书迅速的呸了两声，道：“你家妖王才死 了，我家妖王只是被封在了土地里，嗯，沉睡了，有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年吧。”

辰江一脸茫然，开口问道：“你家妖王可是现任的图先妖王？”

那本书摇摇头，郑重其事的道：“我家妖王乃上古时期妖界之首、百妖守望的妖王，名换支支。”

“唉，想当年了我和我家妖王称霸妖界，好不欢快，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没想到就是因为那小魔女居然算计我家妖王。”

说着它又是一把老泪。

辰江看它神情不假，想必此事情也大致是有那么七七八八真。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运，得了一本上古的妖书，还是一本开了神智的妖书。

他自嘲了一下，大概是霉运久了，便会有好运吧。

那本妖书依旧在那儿夸夸其谈和他的妖王的事情。

辰江却痛得牙齿打颤，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好不容易吐出了字，道：“我感觉我快晕了，你能不能有办法将我弄得清醒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