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院子里气氛十分低沉,而此时三辆牛车正从村口快速的驶入。
另外的两辆牛车是许文在县城的同窗赵进给找的,他家略有资产,在郊外有个田庄。
庄子里长期耕地所以有两头牛,因此许文三人一进城就找了赵进,赵进家也准备去往南方。
自家有马车,便将牛车给了许家,许文好说歹说才说服他收下了三十两银子。
赶车的除了许文和林虎还有刚搬来村里两年多的陈四怀。
陈四怀来南云村的时候就带着一个年仅五岁的孙子陈思源,至今已经快三年了。
三人脸上的神色都不算好,到了许家门前,许文向陈四怀道了声谢。
“今日多亏了陈叔帮我们赶车回来,下次……有空闲来家中跟我爹喝酒。”
许文说到下次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下一次,他们不知道在何处安家了,陈四怀摆了摆手。
“不是啥大事儿,喝酒总是有机会的,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跟村里说下县里的情况。”
陈四怀说完就跟两人告辞离开,许文让林虎进了院子,告知家人城里的情况,自己则匆匆去了村长家。
许大年听到蛮子昨夜已经攻破含山关,戍边将军朱奎带大军退往后面榆中县的消息,人都站不住了,只能催促家里人收拾东西,自己跑去通知村里人。
榆中县作为最靠近含山关的县城,城墙修建得跟含山关一样坚不可摧,但是也经不住来势汹汹势如破竹的蛮子大军。
榆中县后就是南云县,就是说现在敌人已经快到眼前了,许大年挨家挨户通知申时中(下午四点左右)就在大榕树下集合出发。
蛮子快要打过来了,那可是饿极了能吃人的野蛮人。
以往的几百年战役中没有哪次蛮子破城是好好安置别国百姓的。
大多是男人杀了,女人小孩都被掳走,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不一会儿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做好了准备,都站在大榕树下等候出发,大家的脸上都带着忧伤、恐惧。
忧伤要离开从小生长的地方,害怕前路的艰难,害怕客死他乡。
就连平时爱笑爱闹的孩子也感受到了这种不一样的氛围,都安安静静的紧靠着自己的父母。
“哎,走吧走吧,别看了,只要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不管到哪儿,家在房子就还会有。”
临走前张氏几人站在大门口,眼眶通红满眼的不舍,许云锦也默默地站到许云梦身边,牵住了姐姐的手。
旁边的人看着心里都不是滋味儿,最终还是许老爷子叹了口气上前劝走了老太太,许家的大门儿才上了锁。
一行人收拾好后,驾着牛车,推着木板车就往村口走去,到时村里人都差不多齐了。
等到申时末,南云村的人才全都聚集到了大榕树下,临走的前一刻,许多老人妇女都哭出了声。
许云锦心里也难受,但是她现在没办法改变这个现状。
随后许大年发话出发,南云村众人头顶烈日开启了往南迁的路程。
前一天晚上村里几个老人就商量好了去往南方的路线,官道是肯定不能走的。
如果榆中县和南云县守不住,那蛮子定会沿着官道搜寻百姓,所以他们现在只能走山路。
只要他们穿过南云山脉,就可以走出南云县,到达后面的安义县。
从安义县小道向南走,再通过大方、长中、新义,丰庆几个县后,就能走到安南府城的地界。
这条路线是陈四怀提出来的,据他所说,他从前是个镖师,经常南来北往的,走过的地方多,路也比较熟悉。
南云村旁边的河也叫五河,因为它是南云山脉五条支流中最小的河,五河两岸都住了不少人家。
南云村的人沿着河边走,能通知到的村庄,他们都尽量去通知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做决定了。
沿河上山的路前一半都被常年上山打猎打柴的人踩平了,路没那么难走,村里的青壮年都把老弱妇孺和推车的人围在中间。
常年干活的农民走得快,但拖家带口的众人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平时没涉足的区域。
七月中旬的天要八点才暗下去,眼看天色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完全黑了,可不能在山中过夜,后半段路程平时少有人涉足,越靠近深山越危险。
“大家都快点,不要拖拉,不能走的孩子都放在背篓里背着或者放自家推车上,前方的路不好走,趁着现在天还亮着,我们要尽快翻过山顶,到山的那边安全地带再休息。”
走在前面的许大年和许老爷子看着天色不早了,商量了一下,将村中还有剩余劳动力的几家叫来,让他们走前面开路。
陈四怀也将陈思源丢在了许家的队伍里往前去开路,毕竟这些人里面,只有自己带点拳脚功夫。
自己只有一个孙子,家当也不多,粮食推车交给村里人后就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在前面开路。
许云锦没有走在许家的队伍里,而是和罗老爷子的孙女罗菘蓝走在一起。
罗家只有罗老爷子爷孙三,7岁的罗天冬和罗菘蓝是对龙凤胎。
母亲因为生两人时伤了身子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两人的父亲也在兄妹两三岁时上山采药受伤去世,从此罗家只剩爷孙三人相依为命。
许云锦因为和罗老爷子学医的缘故和罗菘蓝接触良多,两人一起长大,所以罗菘蓝是许云锦在异世的第一个好姐妹。
“菘蓝,你怎么样,还能坚持着走吗,我帮你背着背篓。”
罗菘蓝因为在娘胎里待了太久,所以出生后身子一直没有罗天冬的好,这些年来多亏了许云锦教她打太极锻炼身体才有所好转。
不过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她的身体肯定也快撑不住了,接过罗菘蓝的背篓,许云锦轻轻松松的背在背上。
“我没事儿,谢谢你阿锦。”
“嗨,咱两还用说谢谢,你要是真坚持不住,你就告诉我们,然后去我家车上坐着,可千万别强撑着。”
罗菘蓝略显苍白小脸对着许云锦笑了笑,许云锦真的挺担心这一路的奔波会让罗菘蓝的身体承受不住,自己准备的一部分药材其实也是给她准备的。
张氏也算是享了子孙福,不用背背篓,也不用推推车,手里就拿着一个小篮子。
那是许云锦给她准备的,里面装了一小竹筒水和一把扇子,走到春花奶奶旁边和春花奶奶边走边说起了闲话。
“哎,年轻时也没有说出去走走,年老了才来经受这一遭,这老天爷不给我们穷苦人民活路啊。”
“可不就是嘛,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南方,家中几个小子虽说都是壮劳力,家当都有人拿着,赶路还算轻省,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中余粮不多,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
春花奶奶是许家的邻居,早年守寡后独自带大了三个儿子,和看起来温吞和善,实则利落泼辣的张氏十分投缘。
两家的感情很好,春花奶奶家有三个儿子,五个孙子两个孙女,一大家子再节省一天也要消耗不少粮食。
“谁说不是呢,我们家不也一样吗,看着几辆牛车,其实装的粮食并不多,希望往南走,地上还能长点野菜出来,不然没水没粮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了。”
两个老太太忧心忡忡的,其实他们担心的不无道理,毕竟现在的情况严峻,南下的灾民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不下雨,最严重的饮水问题都没法解决,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