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替她盖好被子，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点水吗？”

“我不想喝。”

荀恋情绪低落。

原初将水杯放回去，“没事，不想喝就等会儿再喝，那，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嗯……”

等荀恋闭上眼睛，原初轻轻关上房门，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他看了看手机上的信息，沉默地打了几个字。

接着，他起身来到门口，靠在墙上等人。

不到十分钟，宋颂急急忙忙地从电梯上来。看见残破的大门，她望向原初那双阴沉的眸子，顿了几秒，“恋恋现在怎么样了？”

原初叹了口长气，“刚吐完，睡下了。但我觉得，她这个状态会出问题。”

宋颂凝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就在这儿守着她。啧……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原初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的大概经过你都知道了吧？最近新闻上的那个逃犯，就是恋恋的爸爸。”

“我知道。”

“哼……就他，连狗都不如，还算是一个父亲吗？！”宋颂咒骂道。

她看向荀恋的房间，又盯着原初的眼睛看了几秒，“既然是你，我想恋恋也不介意。我就长话短说了，恋恋的爸爸，在她出生时抛弃了她们，拿着钱跑了。童阿姨对这件事封的很紧，除了我爸妈，就没人知道了，我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我们本想瞒着她，没想到，今天突然……”

原初倚在墙上，不语，像是在思考一般。

宋颂眯眼看他，“原初，我一直都想问你件事，不知你介不介意？”

“你说。”

“你对我们家恋恋，是什么样的感情？”

两人对视着。

停顿几秒，他道：

“我喜欢她。”

宋颂勾勾嘴角，轻嗤，“就这？”

“也可以说，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孩。”原初的眼睛里没有半分躲闪，“从九年前开始，我就一直是这么想的。”

“即使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也完全不在意吗？”

“我为什么要在意？”原初垂下眼睛，眸子里尽是温柔和怜爱，“我在意的是她这个人，与她的家庭无关。只要她需要我，有那么一点在乎我，我就永远不会离开她。”

“你……”

“九年够久了，我不会再浪费一点时间了。”

宋颂扭过头，吸了吸鼻子，“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原初微笑，“我会铭记于心。”

“时间也不早了，我去楼下买点暖和点的吃的，等会儿让恋恋好歹吃点，你现在怎么搞，回家吗？”宋颂看着手表问。

“没事，我和Silvano住，晚点回去不要紧。”

“那行，你在这儿看着她，我马上回来。”宋颂交代好，急咚咚地下楼了。

-

打开房门。

荀恋已经醒了，上身靠在枕头上，看见他进来，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她欲言又止。

原初坐到床边，以为她又想吐，“怎么了？是不是还想吐？我——”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个温软馨香的怀抱给拥住。

他怔住，“荀恋？”

女孩带鼻音的声音传来：“原初，你，不要再走了。”

“？”

原初的手悬在半空，僵着没动。

“你知道吗？刚刚，我真的心好疼……虽然，我从来不说，但我……我真的好羡慕别人都有爸爸……每次看见别人的爸爸来接自己的女儿，我都会忍不住看一眼，可我的爸爸……他是逃犯，要坐牢的，可是……见到他的那刻，我竟然是高兴的，我终于见到自己的爸爸了。”

原初拍拍她的后背，“没事儿。”

“所以你，能不能别再走了……如果真的要走，跟我说一声好吗？”

荀恋不敢放开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原初，我喜欢你呀……”

也不知原初听见没有，他略微用力，将怀里的人拉开，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荀恋，我……”

荀恋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现在说早了点，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现在说倒也无妨。”原初笑出声来，“我喜欢你。最先动心的人，是我。”

荀恋的瞳孔猛地一缩。

“也只有你看不出来吧。”原初无奈道，“从幼儿园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记住你了。那时候，你给我蛋糕，还记得吗……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后面，我很抱歉，没来得及跟你讲就出了国。直到前年，我总算等到回国，你居然还记得我，我那天真的很开心……”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眉眼处都染上了笑意。

荀恋听到后面都是懵的，她从没想过这中间会有这么多与她有关的曲折。她看向原初的眼睛，纯洁无瑕，好像从没变过。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笑意盎然的。

“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荀恋笑着抹去眼角的泪，凑近道，“我的初恋就在我的面前，在跟我告白。”

原初呆住了。

“也是小时候，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对这个男生有不一样的感觉了。”

“我也从来没有告诉他，其实那九年我很遗憾——没有在一起。”

原初的睫毛颤了颤：“是我不好。”

“那你说，我要答应他吗？”荀恋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内心，“我要不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呢？”

原初凝视着她。

许久，他突然低下头，以此来掩饰嘴角的笑，“那就看荀老师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那，就先试用期吧。”

荀恋不好意思地松开男生炙热的手，却被对方握得更紧。她羞着不敢看他，暧昧的气氛间，只能听到两人同样“砰砰”的心跳声。

她听见了男生含笑的两个字。

“遵命。”

-

晚上九点，宋颂端着刚刚热好的鸡蛋羹走进房间，睨着眼看她，“刚刚不是说不吃吗，这会儿又反悔啦？”

“反正颂颂宠我嘛。”荀恋挖一勺送到她嘴边，“呐，你也吃。”

宋颂拿她没办法，咽下那口鸡蛋羹，“你就作吧……刚刚是不是因为原初在这里，你不好意思吃啊？”

荀恋歪头，“我有啥不好意思的。”

宋颂戳她脑袋，“少装！说，我去买东西的时候，你俩孤男寡女，做了什么事情呐？我刚刚才跟他交谈了一番，你不要告诉我，他已经跟你表过白了。”

荀恋睁着大眼睛看她。

宋颂有不好的预感，“难道……”

“你说得对，”荀恋有规律地点点头，“他跟我告白了，说喜欢我好久了，我们居然都是对方的初恋欸……”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宋颂一头黑线：他妈下手真快。

“所以你答应他了没有？”

“我没有，我只说先给他试用期。”

这下轮到宋颂疑惑，“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的吗，欲擒故纵呀！”

“怎么可能啦？”荀恋不自觉地搓手道，“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发展太快了，而且，我还有一些事没问清楚……”

“行了行了，你和他的事我也不方便插手，你自己想好就行。”宋颂说着还有点小小的气愤，“自家养了十几年的萝卜被猪拱了。”

“……”

正欲还想说些什么，荀恋视线移到宋颂的身后，叫道：“妈妈，你回来了。”

唐羽娆的脸上布满了疲倦，她笑笑，“嗯。颂颂，你妈妈也回来了，说让你回去，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的，唐阿姨，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对荀恋挥挥手，离开了。

唐羽娆坐到宋颂刚才的位置上，叹气道：“恋恋，对不起，今天吓坏了吧？”

她心疼地为女儿擦擦头上的汗，“你爸爸的事我从没跟你提过，那个人渣，不配做你的父亲。我一直不希望你跟他有任何交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不可避免的……你有什么想问妈妈吗？妈妈今天全都告诉你。”

“妈妈，以前我一直都盼望着可以见到他，虽然你从来不说，但我还是会在意。我不知道网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我就是能感觉到，他还是爱我的……但他犯了那么多错，你不原谅他，那我也不会原谅他。妈妈，比起他，我更在乎的是你，是你生我养我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荀恋说得真情实意。

现在，她是真的放下了。她更希望，妈妈也能放下，让一切都回到正轨。

因为，她发现，爱她的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多。所以，她不能让他们担心。

~

走出房间，唐羽娆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女儿的懂事让她既愧疚又感动。这么多年，她始终觉得亏欠了女儿。

这辈子的好运估计就是换来了这么好的女儿了吧。

房子的大门坏得不成样子，唐羽娆在抽屉里找到了之前装修留下的木板和铁链，勉强把门支撑好，准备明天再找个师傅来重新修。

好不容易弄完，唐羽娆喘气的功夫，眼睛突然扫到柜子上的一个东西。

是一张银行卡。

她将那张卡拿起来，沉默片刻，在手机上输入卡号，结果很快出来了。

——200万。

操……！

什么意思？这么多年的亏欠就用一张卡打发了？！

为了女儿，她这些年拼命工作，年薪都是几百万，只是想为她创造最好的生活环境，让她即使没有爸爸，过得也不比其他人差。

呵！200万？他以为自己给的很多吗？！

想到刚刚在警察局的一幕，她突然一阵揪心的疼。

“阿娆，谢谢你。”

“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爸爸。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我永远爱你们……”

……

这些话在她的脑子里挥散不去。

唐羽娆恨恨地流下一滴泪，“你也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