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推开门，看向榻上的男人，说：“哥，已经处理好了。”
“……”蒋啸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屋内橙黄色的灯光照下来，倒映出他睫毛的阴影，散成一片沙，“你说我是不是太偏执了？”
孙强握紧了拳头，垂下脑袋，声音低沉：“不，哥你没错。”
“我怎么会没错呢？我做过最错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她。”蒋啸捂住一只眼睛，整个身子都低了下来。
他向来一副傲骨，现在却活活显出一种无力感。
“要喝一杯吗？”
孙强径直坐到地上，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味道有点涩，尝起来感觉度数还不低，他咂咂嘴：“好苦啊……哥，我们都少喝点儿，醉了……就没人给我们做醒酒汤了。”
蒋啸眼神微微迷离，趴在桌子上，呼吸中都掺杂着酒气，“没事儿，从那天开始，我就不会再醉了……”
不知喝了多久，直到两个男人都趴在桌子上，再也起不来。
空气中有酒味，还有两人迷迷糊糊的低语声和抽泣声。
“哥，我、我想若若了……”
“我也想……”
“但她回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
桌子旁边的架子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微微泛黄的合照。
照片里，蒋啸和孙强站在两边，中间是一个看上去很稚嫩的女孩。女孩儿天真灿烂、笑颜如花，摆出托起两个男生下巴的姿势。他们向来不喜欢拍照，此刻却非常配合女孩，露出一个难得的笑容。
可惜，造化弄人……
终究，昔日故人如今难以相见。
*
白嘉醒来的时候，看见头顶的天花板和身上盖的被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直至一道清丽的女声从门口传过来——
“欸，你醒啦？”
白嘉转头望过去，一个少女拿着托盘站在门口，梳着高高的斜马尾，烟灰色的头发，整个人精致得像一个洋娃娃。
他赶紧坐起来，面露羞怯：“你、你好。”
“嗯，早。”夏温生也打了声招呼，她走过去，把托盘放到床头边的柜子上，道：“面包和牛奶，饿的话你可以先吃点。”
白嘉揪着被角，小心翼翼地道：“我、我不饿……那个，我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早上起来晨跑，在草坪上看到了你，怎么叫也叫不醒。没办法，我就想着先把你弄回来吧。”
“谢谢啊。”
夏温生看着眼前拘谨的男生，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旧，真是惨兮兮的，“你家在哪里呢，吃过饭就回家吧，别让你家人等着急了。”
家？
一听到这个字，白嘉的眼神瞬间暗淡下来。
他已经没有家了。
父亲出轨，母亲愤然出走，他的家庭早已四分五裂。好不容易在南街找了一个活儿，还被自己的无能给糟蹋了。
想到这儿，他的眼眶渐红：“我已经没有家了。”
夏温生一愣，她没有想过这层，可结合现在的状况来看，睡在草坪上，衣服破旧，家庭分散，怎么看都是一个流落儿。
这时，房门被推开，吴菲端着两个碗走进来，“夏姐，汤熬好了。”话毕，她的目光移到男生的脸上：“是醒了吗，我——”
看清男生的面容时，吴菲猛地一怔：“干哥？”
夏温生：“？你俩认识啊。”
“菲菲，你怎么在这儿？”白嘉吃了一惊。
“我是东街的人呀，这儿是东街，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呢？”吴菲奇怪着，“原来大家在讨论的人是你啊……你、你不是去南街了吗，怎么被夏姐给带回来了？”
白嘉瞪大了自己的双眼：“这儿是东街？！”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道：“不然嘞。”
如果这是东街，那就是说……
白嘉盯向身旁椅子上气度非凡的女生，不禁联想到什么，他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你是东街的——”
“我是东街的新头儿，也就是最近四街讨论度很高的人。”夏温生看他的嘴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戳戳他的脑袋，嫌弃道：“怎么傻了吧唧的？”
白嘉呆在原地。
也就是说，东街的新头领救了他。因为调查面前的这个少女，他因失言被赶出南街，但在这之后，他又误打误撞地来到了东街。
真是戏剧性的变化啊。
“行了，别呆了。”夏温生无语般地收回手指，回头道：“菲菲，把汤给他吧，让他醒醒脑。”
“噢，好好！”吴菲把其中一碗递给白嘉，“白嘉哥，你快点喝吧，喝完了快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儿啊。”
接着，她把第二碗放到夏温生手心里，拼命地寻求夸赞：“夏姐，快尝尝这个，我特地给你加的莲子和百合，最近天气比较热，这个特别能清凉去火。”
夏温生笑着接过，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谢谢菲菲。”
白嘉看着自己干妹妹脸上的红晕，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汤，一时间五味杂陈。
现在自己被赶出来了，该何去何从呢？
手里的汤味道很好，可尝着却有一种孤寂的味道。
夏温生看着男生发愣的侧脸，问：“菲菲说你是南街的，那今早怎么会在草地上呢？”
白嘉咽下嘴里的汤，压下舌尖的苦涩，一字一语道来：
“昨晚，我因为说错了话，被老大赶了出来。那个时候我晕倒了，他们应该就把我放在草地上了。然后我醒过来……就是在这里了。”
“说错了话？就这么点小事儿，你们老大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夏温生皱眉道。
“就是啊！”吴菲也在一旁帮腔，“你到底说错了什么呀？”
白嘉看两人一眼，低声道：“蒋爷让我来查查东街的新头领，我就说让我好兄弟的妹妹帮忙……可我没想到，“妹妹”这两个字是蒋爷的禁区，所以我就被赶出来了……”
吴菲：“！！！这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
夏温生：“……”
“是我不对，我触及到老大的底线了……”白嘉垂下眸子，声音中一片凄凉，“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了。”
顿时，房内一片死寂。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怎么感觉这男生被赶出来跟自己有关呢？
夏温生揉了揉太阳穴，半晌，开口说：“呃，虽然跟我本人没有直接关系，但多少也牵扯到了。现在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那……如果你愿意的话，来我手底下做事可以吗？”
“！！！”白嘉瞪大了双眼：“您说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看着男生犹如新生的样子，夏温生极力安抚住他的情绪，“你别激动，先听我说。我是觉得吧，既然你是菲菲的干哥哥，那么人品应该可以打包票了。你可以来东街干事，但我得先说明，你也要守好本分，不知道的事你可以直接问菲菲。”
“嗯嗯嗯，都没问题！”白嘉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那我需要干什么活儿吗？”
“暂时没什么需要的，回头我来问问斧子好了。”夏温生起身，对着吴菲道：“我先过去跟他们商量一下这件事，菲菲你替他安排下住的地方。老样子，给他一张卡，带他去买点东西。你的干哥哥，你应该比我了解吧？”
吴菲比出一个yes的手势。
等夏温生离开房间后，吴菲一溜烟地坐到白嘉的床边，开始问东问西：“白嘉哥，你真是太可怜了，才去南街就被赶出来了，所以说你当初就应该跟我一块来东街嘛。”
“我现在不是来了吗。对了，她……夏姐，对你们好吗？”
“岂止是好呀？”她指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你看看我们现在吃的穿的住的用的，起码比你要好吧。你知道吗，夏姐对我们可好了，她特别有钱，人还好，大方善良。真的，她把你留下来，你一定要对她好！！”
“我知道，菲菲。干哥虽然没用，但也没那么不着调。我没有家人，只有你们几个朋友，你哥出国去了，走之前就一定让我照顾你。正好，我现在也过来了，他也会安心的。”白嘉摸摸面前的小脑袋，嘴角挂上了一丝笑容。
吴菲晃着小脑袋，嘻嘻哈哈的，顺便再教训几句：“嗯，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来，快点喝汤。哎，我就让你不要去南街吧，蒋啸是出了名的狠，你忘了上次那个被踢断肋骨的……”
……
这边，夏温生来到斧子处，跟他提起了这件事。
“你乐意就好。”斧子倒是不在意，“再让尚晨去摸个底。”
“尚晨早就飞奔过去了。”夏温生随手从茶几上拿起一瓶可乐，拧开盖子：“这小子肯定对菲菲有意思，我还没交代他们俩是干兄妹，一听说孤男寡女，瞬间跑得连影都没了。”
闻言，斧子狡黠地挤挤眼：“日子久了，你知道的事会越来越多的。”
“我还有个事想问你，你跟南街的头子熟吗？”
“你说蒋啸？”斧子问。
夏温生“嗯”了一声。
她想起白嘉被赶出来的原因，疑惑道：“他说妹妹这两个字是他被赶出来的原因，你知道这里面的来历吗？”
“是这样啊，那难怪。”斧子呢喃着，忽地瞥见夏温生渴望的眼神信号，无奈地叹了叹，“想知道啊……行吧，我简单跟你讲一下，但你别跟别人说噢。”
“没问题！”
斧子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
也罢，等会儿让她写个保证书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