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临近傍晚,天空已经渲染成了粉红色,云层是橘红色的,深浅交织,带来无与伦比的宁静感和欣赏感。
坐在窗边,夏温生静静地看着这一景象,许多回忆涌上心头。好像很长时间,她的心情都没有这么宁静了。
捧着一杯茉莉茶,看着茶叶浮在茶水里,就好像自己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渴望着出处,却找不到方向。
眼中有泪珠在浮现,可夏温生却不懂为什么自己想哭。
失神间,她手里的茶杯被人抽走,随即是一道略显紧张的声音:“你哭了?”
夏温生吸吸鼻子,声音听着有点嘶哑:“我没有。”
明明就哭了。
季昭没有揭穿她,只是想不通,下午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情绪变化这么大……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喜极而泣吗?”夏温生看着男生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发笑,于是找了个台阶给他下,“我是觉得,今天的晚霞太好看了,感动到哭了。”
沉默了片刻,季昭挠挠自己的后颈,邀请似的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
-
出了院子左转,两人来到一个小山坡。山坡上绿草茵纷,四处是不知名的野花。
怎么说呢?杂乱但不讨人厌。
相比于夏温生以前所居住别墅后面打理得错落有致的花园,这简直就是原始化了。
不过主人公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点跳脱,“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不是说喜欢看晚霞吗?带你看一点不一样的晚霞。”
季昭领着她走向一棵苍天大树,看上去已经很多年了,历史感扑面而来。粗壮的枝干有高有低,如同弯蛇般盘曲在一起,树叶也很茂密,属于那种艳丽的绿色。
“会爬树吗?”季昭问。
“当然不会。”夏温生回答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她从小就是千金大小姐,即使想尝试爬树,也不会有人允许她去爬的。
“嗯,不会爬是对的。”季昭早已想到这一点,指着眼前这颗百年大树较低的一段粗壮树枝道:“这个高度还行,我们坐在这上面。”
夏温生昂首看去,一段树枝显得尤为突出,后面还有树枝撑住,就如同椅子上的靠背,大大增加了安全性。
可是……
她上下瞟着,比较着自己的身高,有点为难:“呃,其实我不高……”
言外之意就是她上不去。
季昭悄悄地比了下两人的个子,果真连自己的下巴都不到。
抑制住想笑的冲动,他咳嗽几声,轻声道:“我有办法……你别动。”
“?”夏温生好奇地朝他转身。
接着,她看见季昭向她走来,本来还是几步路的距离,然后越来越近,近到她都能感觉双方有力的心跳声。
这时,她发现一个无情的事实——她的头顶可能还不到他的下巴,于是对自己的身高又dis了一下。
在一片微妙的气氛之中,透过腰那里的布料传来手心的灼热温度,酥酥麻麻的。
夏温生一怔。
再然后,她感到脚下悬空了。
等完全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树干上了。
???
这个男生竟然直接把她抱了上去?!
“看起来挺好的。”季昭满意地牵了牵嘴角,又提醒道:“坐稳咯。”
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就方便多了。
季昭身高逼近一米八五,手脚灵活,再加上他有经验,一个助力,很迅速地就上来了。
坐到夏温生旁边,他问道:“怎么样?这感觉还不错吧。”
夏温生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盯着他:“你太可怕了,怎么能……就这样把我弄上来?”
“这是最快最安全的办法了。怎么,你是有恐高症吗?”
“……那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季昭微微耸肩,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天空,“换一个高度看你喜欢的晚霞,有没有什么不同。”
顺着手指的方向,夏温生向远处望去。
如果是在地平线的高度,她在天空看见的就是一片赤红的晚霞;现在坐在树上,她一仰头,发现晚霞好像不是主体物了,映入眼帘的先是整个莲暮市的整体布局。
大大小小的房屋、路灯、花草树木,还有只能看到轮廓的阴影。
如果说晚霞构成了一幅水墨画,那么这些其他的东西,好像就是水墨之外的东西,可以独自绽放,也可以浑然一体。
“站得高,看得远。”季昭冷不防地说道:“其实有时候,我们渴望的东西总是美好的,但实际上不是啊。我们必须知道自己所处的一个位置,了解它的全部构局,才能对症下药。”
夏温生淡淡垂眸,“你好像把一切都看得很透。”
“生活所迫吧。”季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语气平静,“我父母死得早,有些事情我必须学会去做,也必须看得长远。”
父母……
一提到这个词,夏温生每次都想去逃避。但她知道,她需要接受这个事实,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这个事实。
她不禁苦笑:“我的父母也不在了……可是,为什么最重要的人永远都要分离呢?”
在那些慢悠悠的岁月里,她还是那个任性又单纯的千金小姐,在父母和哥哥的庇佑下长大,永远都不知道离别是什么滋味。
后来家变了,她不再富有,父亲因病去世,母亲车祸丧命,哥哥变得像另一个人,冷血无情。在那些空荡荡的日子里,她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出来,失去了人生方向。
再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她来到莲暮市,成为现在的东街老大。
她仿佛陷入了沼泽里,一直在挣扎,可就是出不去。
……
夏温生用尽量简短的话,诉说着她的人生经历。
“有分离才有相聚。”
不知什么时候,季昭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纸巾,递到眼眶泛红的少女面前。待她接过,他安慰似的,轻轻摸了摸她烟灰色的头发,“总有一天,想见面的人都会见面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但我真的很想他们。”夏温生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呢喃着:“你说,我该怎么好好地生活呢?”
顷刻后,耳边响起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真想好好活下去,就要有信念。”
夏温生看他,“那你的信念是什么?”
季昭一笑,往她身边又挪了两步,抓住她的手腕向前伸去,从左到右指过——眼前的一切是渺小的,却也是极具重量的。
“我的信念就是——守住整个西街,守住我的兄弟姐妹。”
这句朴实无华的话,夏温生记了一辈子。
因为后来,他在后面又加上了一句“再守住你”。
在那些静悄悄的时光里,季昭像夏天一样,给了她无穷无尽的温暖。他一点一点地教她所有不会的事情,从来不会缺乏耐心。
他用尽他的生命,来向她兑现守住她的承诺。
所以即使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么短暂,那个夏天也只有一个,她也永生难忘。
很久很久之后,她明白了爱的秘密。那就是——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足够闪耀,值得用一生去怀念和等待。
……
从树上下来,夏温生真的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果然,站得高,看得远。眼界不同了,心情也不同了。
她发自内心地叹道:“我感觉我视力都好很多了。”
“所以说,少玩点手机,多看看外面。”季昭扬眉,“像飞子是最讨厌手机的,出门经常不带。”
“为什么呀?”夏温生探着脑袋问。
“你忘了吗?你们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大喇叭。”
讲到喇叭,夏温生后遗症就犯了,那天被吼的一身疙瘩,现在想想还有点恐怖,赶紧挥挥手让他不要再讲这个事情了。
“好,不说了。”
两人顺着路往回走,本着待客之道,夏温生也顺势留在这里把晚饭吃了。吃完饭,季昭送她回去。
站在东街大门处,夏温生从车上下来,笑道:“谢谢你送我回来了。”
“举手之劳。”季昭把头盔放好,刚想说些什么,突然瞟见一个人影,眼眸逐渐变深,开口道:“问个题外话,你和斧子,是男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夏温生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你在说什么鬼话呢?!我和斧子?你、你可别吓我了,大晚上的说这话不吉利。”
“我只是确认一下。”
“问一下也请委婉一点好吗。”夏温生表现得十分嫌弃,恨不得跟这件事扯不上任何一丝一毫的关系,“我和他就是好姐妹加亲属关系。再说准确点,就是我把他当女的,他把我当男的。”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总之,他像一只忠犬狗一样听我的话。”
远处偷听的斧子:“……”
我在你心里就这形象?连性别和属性都改了?
季昭:“……”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跟他预想的相差巨大。不过不管怎样,他很满意这个答案。
斧子跨出一只脚,觉得有必要出去向两人说明一下真实的情况,好端端背上这么个称呼,感觉像在处刑似的,他好歹也是东街的前任首领,说出去也太丢脸了。
思想斗争之中,他听见门口男生轻嗤的一声:“头一次听人这么评价他……不过你说的有点问题,斧子还没到忠犬狗那个地步。”
对嘛对嘛!!
斧子扶着墙喜极而泣:果然还是有人懂他的。就是说呀,他和季昭也算认识很多年了,相互之间也是有了解的。
结果,男生再度开口道:“因为,他也没那么忠心,鬼点子也蛮多的,还有点奸诈。虽然你们关系很好,但你也得防着点他。”
斧子:“……”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