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街，夏温生把手里的披萨交给白嘉和郭飞，让他们去各自分给其他的人。
白嘉掂了掂手里沉重的袋子，问：“夏姐，你买了多少啊？”
“三十份而已。”少女漫不经心道。
白嘉：“……”
我能习惯的。
郭飞震惊过后，喜得屁颠屁颠的，赶紧招来几个人把吃的分下去。他凑到夏温生耳边，恭顺得五体投地：“夏姐，您是我们的神！”
夏温生对这个反应很满意，赞许道：“听话。”
正好赶上斧子回来，也是两个大袋子，装着满满的咖啡。
披萨配咖啡，也算是诚意满满吧。
此时，所有人已经顾不上再拼命地赶暑假作业，一个个地如同饿狼般扑过来。对这群生活拮据的少年少女来说，这是很难得的佳肴。
夏温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初来乍到，她给了东街每个人一张卡。但相处下来，她发现他们对此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喜欢，用的很节约。
慢慢的，她开始换角度思考，在交流中潜移默化。
这样直爽又飒气的温暖，是她渴望的生活。
享用过后，每个人再次进入全面冲锋的状态。一眼望去，院子里的场景是人手一块披萨，另一只手握着笔在奋笔勤书。
“Fantastic。”夏温生由衷叹道，“没想到进度这么好，真是一群乖孩子啊。”
季昭削苹果的手一顿，“你是从哪里看出他们很乖的？”
“不挑食、爱学习。”夏温生眼睛里冒着星星，闪烁闪烁的，“这样还不够听话吗？”
季昭：“……”
斧子在房间里接了个电话，然后把剩下的咖啡在厨房里摆好，端着三杯苦瓜汁走过来。他随手给季昭递了一杯，“季爷，喝点果汁。”
季昭刚刚出了一路的汗，没有拒绝，“谢了。”
斧子摆摆手，一边坐下来一边侧眼观察他的神情。
说实话，他是起了点坏心思的。这是很纯正的苦瓜汁，除了夏温生，东街几乎没有人爱喝。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怎能不珍惜呢？
于是，斧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男生，生怕错过一个表情。
在他的见证下，季昭灌下了一口斧子为此榨了一天一夜的苦瓜汁，平静地喝了下去。
斧子瞪大了双眼，隐约停止了呼吸。他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果然，几秒之后，季昭的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一下，然后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眼睛里都带上了苦意。
他看了看手里绿油油的果汁，产生了一点怀疑。
这……不是猕猴桃汁吗？
斧子如愿以偿，本来以为可以忍住的。结果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表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悲惨，立刻就止不住了，差点笑得背过气去，“噗——哈哈哈哈……”
“……”
季昭闻了闻果汁的味道，心里有了底。他淡淡道：“这是什么东西？”
“苦瓜汁呀。”夏温生捧着自己的杯子，瞟见他忍受的表情，俯身凑过去夺下他手里的那杯果汁，也是仔细地闻了闻，“嗯？！”
她望向笑倒在沙发上的斧子，狠狠一拍他的肩膀，“……别闹了，什么鬼呀，我不是让你给他弄猕猴桃汁吗，你怎么搞成苦瓜汁了？”
“啊……抱歉抱歉。”斧子抹了抹眼泪，正襟危坐起来，气喘吁吁道：“我一不小心倒错果汁了……”
季昭：“……”
你真的是不小心的吗。
夏温生默默瞥着斧子，心想：你表现得还能再假一点吗？
感受到旁边传来隐隐的杀气，她决定先远离战场，“你们也饿了吧？我去院子里给你们拿点披萨过来。”
说完，她便溜之大吉，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刹那间，两个男生四目对视。
现在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季昭看着茶几上摆着的苦瓜汁，嗤笑道：“原来这是苦瓜汁啊……是我孤陋寡闻了。”
语气平静，却有着淡淡的压迫感。
少年抬起眼皮，开口道：“我不太喜欢打谜语，你也是知道的。”
斧子对上那双浅眸，脸色也不再似以前的玩世不恭。
“所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呵。”斧子扬起嘴角，手指搭在膝盖上，规律性地敲着，“既然季爷都开口了，我也不再兜圈子了。”
他环顾四周，眸光淡然，“想我现在的这个家，还有一半是季爷的功劳呢。”
“奉承的话就不必了。”
斧子笑笑，“那我就切入正题了。上次聊天之后，一直很想在和季爷聊聊。聊的内容呢，我也不用多讲了，自然是我们千千的。”
“千千？”
“夏大小姐的小名，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现在你也知道了。”斧子道，“不过很少有人这么叫，除非是很亲近的人。”
闻言，季昭淡淡垂下眸子，“你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说明，你和她的关系亲密？”
“不不，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斧子正色道，“其实，是有件事我想请季爷帮忙。”
“说。”
斧子长话短说：“过几天我得去趟璃江市，有点儿事处理。我不在的这几天，请你多照顾照顾东街。”
他停顿了一下，“也照顾好她。”
季昭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没有问出具体原因。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自然同意：“可以。”
“那我先谢过季爷了。”
“嗯。”
沉默片刻，季昭冷不防地出声：“苦瓜汁……她喜欢喝吗？”
斧子眨眨眼，后知后觉过来，含笑道：“对，她喜欢这个，而且必须是纯的，可以加柠檬和蜂蜜来兑，但不能加人工糖。”
季昭倾听着，淡淡道：“她喜欢吃甜食。”
“对。”斧子并不否认，“只是，她也喜欢喝苦的。”
“夏大小姐认为，喜欢吃甜的跟喜欢喝苦的之间，并不存在矛盾。”
听了这话，季昭挑眉一笑。
倒是——
是她的风格。
斧子自顾自地说着话：“这位大小姐，从小丰衣足食，做什么事情都是按照心意来的，闯祸了就跑，反正最后烂摊子也是我收拾……总之，您多担待。”
“我说过，她可以把西街当作她的家。”季昭从没在意过这些，他喜欢她的放肆飒意，喜欢她的任性自由。
他乐意偏袒。
斧子感受到男生脸上浅浅的笑意，正欲再说些什么，“你——”
夏温生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门被推开，少女清澈的声音传来，“披萨来了，边吃边聊吧？”
“好，给我吧。”待人过来，季昭很自然地把东西接过去，动作温柔至极，也收敛至极。他也不让夏温生动手，自己用餐具把披萨分好，将最大的一块给她递过去。
季昭歪嘴淡笑，“好吃吗？”
“嗯，很好吃呀。”夏温生点头，“你也吃。”
“知道了，我等会吃。”
此番对话平淡又温情，像极了寻常人家夫妻间交流的场景。斧子有那么一瞬间的想法——如果以后这两个人真的能在一起，结局一定很美好吧。
可是……那个人会同意吗？
要是夏温生知道了他的想法，估计一巴掌就扇过来了，肯定还会骂一句，“姐为什么要那个疯子同意？！”
斧子：“……”
想想就渗人。
他莫名联想到季昭之前对他说过的话，陷入了思考。
家……
拥有一个家谈何容易，可拆散一个家却是轻而易举。
可偏偏，那位大小姐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斧子在底下握紧了拳头，反正马上就要和那个人见面了，就让他自己先去探个风声吧。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想让夏大小姐原谅那个人比登天还难。
哎……
伴随着惆怅之情，斧子从披萨盒里扯出了一块披萨，无意识地嚼着。嚼着嚼着，他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好辣啊！
顾不上那些破事儿，斧子连滚带爬地奔去厨房，一口气干了一瓶水。他被辣得有点怀疑人生，“刚刚，那是芥末吗？”
……
目睹了一切的夏温生和季昭：“……”
“什么鬼啊？”夏温生不解，“他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
季昭看着斧子还没吃完的披萨，低笑，“可能，他更年期到了吧。”
夏温生惊叹的同时还有丝丝惋惜，无奈道：“这也太早了吧……”
“世事难料啊。”
“……也对。”
斧子差点儿哭晕在厨房。
谁都没有发现，季昭风衣的左口袋里，是一包被挤完了的芥末。
……
晚上，等任务都完成了，两街的人便各自拜别。
“有空再聚。”夏温生向季昭挥着手。
季昭朝她笑了笑。
很快，西街一帮人的身影消失了黑夜之中。
累了一整天，大家都各自洗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斧子跟夏温生提起了离开的事情，“我有点儿事，得离家几天。”
“什么事啊？去哪里？”夏温生满脸怀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有的话得跟我说呀，我替你看看嘛。就你这长相，别被人骗了。”
斧子无语：“不是……总之就是有很重要的事，我要离开莲暮几天，你照顾好自己。”
问了好几遍，斧子仍然一副抵死不说的样子。猜到可能是他的私事，夏温生也不为难他了，叮嘱道：“那路上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回来。”
这句话明显让斧子的情绪提高了不少。
顿时，他笑得像个孩子，“好，我会平安到家。”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想他会永远记住这个时刻——有一个人，在家等他回来。
其实，夏温生渴望的东西，何尝不是斧子也想拥有的呢？
若有机会，他很荣幸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