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潭镇的城门口,埃米尔即将面对至今为止最大的生死考验,但也唯有这个办法才能消除光团的威胁。
在做出决定的下一秒,光团就直接命中了埃米尔,他顿时觉得全身都在遭受烈火的炙烤,而他的身体也确实是这样,虽然没有明火,但一股极为强劲的冲击力在他体内乱窜,产生了巨大的热量,身体细胞瞬间坏死,内脏也变得破碎不堪。
全身的骨骼几乎完全断裂,无数的痛觉如潮水一般涌进大脑,他仍然一声不吭,因为他已经疼得无法呼吸了,连发出惨叫都做不到。
仅仅过去几秒,埃米尔却感觉无比漫长,他的意识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但他还是强撑着,不愿放弃。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明白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晕过去,到时候一直在帮他抵抗伤害的魔法就会全部解除。
此时,一旁的奥菲莉娅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想法,却也来不及阻止他了,看到埃米尔正遭遇的巨大痛苦,她面临着两种选择。
一种是任由埃米尔死去,至少这样能够最大限度的降低痛苦,而另一种就是用魔法帮忙治疗,但她无法消除光团的力量,所以这么做就意味着让埃米尔承受的痛苦变得更漫长。
毫无疑问,她只能选择后者,毕竟当埃米尔决定用这种办法保全自己和整座城镇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紧接着,明明连一分钟都没度过,埃米尔就快要支撑不住了,突然一阵清凉而又不失温度的力量注入了他体内,仿佛一股清流汇入了污浊的泥坑。
他体内用于对抗光团的力量又多了一份,虽然不至于缓解他的痛苦,但至少能让他有继续支撑下去的动力。
他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不过,在他残存的理智当中,有一个人的话语像冬日的阳光一样照耀着他。
“当你觉得痛苦的时候,想想过去那些幸福的瞬间吧。”父亲亚当斯如此说到。
埃米尔真的照做了,他想起了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也想起了父亲给他讲各种各样故事的时候,虽然老套,但他很喜欢,他又想起了跟赛恩一起打败第一只魔物的时候,后来还接受莉迪娅的招待和悉心关照。
当然不止如此,还有更多美好片段,他无暇思考这十几年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毕竟那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
所以在如今的他眼里,自己正过着无比完美的人生,家庭美满,前途一片光明,梦想也终会实现。
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他逐渐适应了身体上的不适感,那些痛苦仿佛溪水流过石块一样,变得温顺了许多。
另一方面,他感觉体内又多了一股对抗光团的力量,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新加入的这股明显更加温暖而充满活力。
甚至到最后,他变得越来越清醒了,而他不知道的是,身上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五脏六腑和全身的骨骼也逐渐恢复如初。
三分钟之后,埃米尔躺在地上,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终于,他度过了这场考验,同时也救下了整座城镇。
他支起身体,映入眼帘的是两名女性,一个是全副武装,却已经摘下头盔的奥菲莉娅,她眼中流出了高兴的泪水,但随后又不想被埃米尔看到,赶紧擦去了。
另一个则有些陌生,她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有着如火焰一般的红色长发,面容精致,眼眸清澈,透着一股孩子气的感觉,身上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华丽长裙,显得颇为高贵。
“你是谁?”埃米尔看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噗嗤。”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奥菲莉娅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突然想起高兴的事,”奥菲莉娅居然卖起了关子,然后看向红发少女,“莉莉丝,你自己说明一下情况吧。”
她话音刚落就明白自己已经说出来了,但跟巨龙同样名为莉莉丝的少女还是进行了自我介绍。
“埃米尔,很抱歉现在才以这副样子跟你见面,你没听错,我就是身为原龙族公主的莉莉丝•多拉格,如今托姐姐大人的福,终于能变成人形了。”
“原来如此……对了,什么姐姐大人,你的家族不是……”
埃米尔正如此询问,突然发现这里还有一名陌生的女性,对方正站在不远处,环抱双手靠在城墙旁边,而令人惊讶的是,女人身旁还有一条浑身白色的巨龙,体型差不多是巨龙形态莉莉丝的三倍。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好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埃米尔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幸好莉莉丝再次进行了解释。
“我的家族确实已经覆灭了,我原本也以为家人们无一幸免,但就在刚才,突然有一股庞大的魔力反应靠近这里,我还担心是魔族来袭了,正要挣脱戒指的束缚跑出来帮忙,结果来的居然是一条巨龙和我的姐姐,她是除我之外家族的另一个幸存者。”
“这样啊,那你变成人形又是怎么回事?”
莉莉丝刚想说明,那位姐姐大人就慢悠悠地走过来了,她跟莉莉丝的外形差不多,只是看起来颇为成熟,身材也更高挑。
“实不相瞒,凡是拥有龙王血统的龙类,都能随意变为人形,唔,其实也不止如此,准确来说我们是天生就拥有化形的魔法,好像你们人类如今也研究出了这种魔法吧,至于我为什么可以幸存下来,只能说是运气太好了,在我父亲还没成为龙王的时候,我就跟家人们闹矛盾,然后跟父亲断绝关系了,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游历这片大地,而当我终于回心转意的时候,已是几百年之后了,可惜我却再也没机会跟父亲和好了,不过,在万念俱灰之际,我仍然能感应到某位家人的气息,所以就一路找来了。”
“嗯,就是这样,”莉莉丝也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其实姐姐出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所以并不认识她,而是因为某种亲切的感觉让我们相认了。”
“……这也太随便了吧。”埃米尔很想这样吐槽,但仔细考虑之后觉得太不看气氛了。
“对了,埃米尔,不仅是奥菲莉娅小姐,刚才姐姐大人也帮助了你哦。”
“原来如此,”埃米尔终于明白了,他赶紧站起身来道谢。
但是对方居然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她似乎对人类非常冷漠,而且到现在都没说出自己的名字。
“莉莉丝,走吧,我们还得为家族报仇。”姐姐冷冷地说。
“可是,姐姐大人,我……”莉莉丝陷入了忧郁。
埃米尔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他打心底里希望莉莉丝能够离开,因为自己已经被魔族盯上了,莉莉丝若是继续待在他身边,说不定会受到牵连。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契约,要是能够解开就好了。
“怎么了?”姐姐有些疑惑,她随后看了埃米尔一眼,便明白了什么,“是契约的问题吗?呵呵,难怪会跟这些人类待在一起,没事,我有办法解除。”
“可是……”
“什么可是,难不成是这些人类不肯放你走吗?”姐姐有些不耐烦地说着,然后瞪着埃米尔。
“不是这样的,”埃米尔感觉解释,“莉莉丝要是能离开,我当然会支持,如果你能帮忙消除契约,那就动手吧。”
“……不要,”莉莉丝低着头说道,“我不要离开埃米尔,他现在是唯一的亲人,不对,我也是他唯一的亲人。”
“哈?你在说什么啊!”姐姐顿时火冒三丈,“果然,你是被人类洗脑了对不对?”
她随后看向埃米尔和奥菲莉娅,语气冰冷地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理由把我的妹妹变成这副样子,你们听好了,要是今天你们谁阻止我带她走,那就休怪我毁掉你们的城镇了。”
这话说得非常不留情面,埃米尔难以想象刚才就是这个女人帮了他一把,不过,他也稍微能理解身为姐姐的心情。
所以,只要能让莉莉丝离开这里,他并不介意被误解。
而这时,一旁的奥菲莉娅终于开口了。
“这位龙小姐,我想你误会了,莉莉丝原本就被家族抛弃了,虽然我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原因,但至少五百年前莉莉丝被遗弃是事实,后来她被一位人类铁匠收留,从而让她跟人类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所以当那位铁匠去世之后,埃米尔将这份契约继续维持下去,而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一切都经过了莉莉丝的同意,我们并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问莉莉丝。”
对方认真地听了这些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莉莉丝。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是真的,姐姐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契约的内容,必须是双方都同意才能签订的。”
“你不明白,我只是担心你是被胁迫的,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不会轻易相信人类的,毕竟在我游历大陆的时候见识过诸多令我不快的事,而那些事大多数都是人类所做的。”
莉莉丝无法反驳,但她还是据理力争,想要维护自己的主人。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埃米尔的,而且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是个很好的人。”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
听着姐妹俩的对话,奥菲莉娅对埃米尔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对这种偏见也无能为力。
埃米尔自然表示理解,他也无意立刻就改变别人的观念,不如让对方看到实际行动再说。
而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意识到让莉莉丝离开已经不可能了。
争论结束之后,还是莉莉丝更胜一筹,她看着陷入沉默的姐姐,随后露出笑容说道。
“放心好了,姐姐大人,人类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年,等陪伴完埃米尔之后,我一定会去报仇的,你接下来最好还是去做喜欢的事吧。”
然而,姐姐却摇了摇头。
“不了,早在一百多年前,我就已经游历完了整片大陆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无事可做的状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回心转意,总之,接下来的日子我想待在你身边,看看这个埃米尔到底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好。”
听她这么说,埃米尔只觉得头大,没想到一条龙没能送走,居然又搭上了另一条,不过,当他看向不远处的庞然大物之后才明白,自己很可能会被三条龙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