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内,一名身材瘦削的少女静静地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长发在枕头上铺散开。
室内唯一的光源就是从狭小的窗格挤进来的月光,清冷的月光照射在少女脸上,将她的脸部轮廓勾勒出来。
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清秀的脸上还透出些许稚气,但就是这样的少女却悄无声息地躺在这里,满脸苍白,寻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似乎早已死去,却又似从未活过。
不过,最明显的还是她的右手,应该是刚刚被人砍断了,袖管空荡荡的,还有一些血迹渗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随着她的苏醒,室内墙壁上的油灯瞬间燃烧起来,将整个空间都照亮了。
这时候才能看到房间内居然还站着一个人,他正望着床上的少女发呆,而看着少女苏醒过来,他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太好了,艾琳娜,你终于醒过来了,我都快担心死了。”那人紧紧地握住了艾琳娜仅剩的左手。
“滚开,我要去见父亲。”艾琳娜冷着脸,一把将他推开了。
虽然那人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但她一眼就看出那是替身了,而且她很清楚,就算自己死掉了,父亲也不可能多看她一眼,又怎么会一直守在床边等她醒来呢。
然而,那个替身的气场突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强了,这就意味着,真正的科内斯占领了替身的意识。
艾琳娜虽然头脑还迷迷糊糊的,但在察觉到父亲的魔力痕迹之后,她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向父亲行礼,却因为刚刚醒来,竟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对,对不起,父亲,我失态了。”艾琳娜连忙道歉,同时迅速摆正了身体。
看着卑微地跪在地上,而且由于失去了一只手臂,正努力维持平衡的女儿,科内斯依旧面无表情。
“看来你输得一塌糊涂呢。”
“实在是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请您杀了我吧,只希望能平息您的愤怒……”
艾琳娜话还没说完,只听到房间内回响着“啪”的一声,她顿时感觉自己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科内斯打了她一巴掌。
“蠢货,你忘记了我交给你的任务吗?竟敢擅自行动,结果还向埃米尔暴露了我还活着的事实。”
“……我,我只是咽不下那口气,”艾琳娜捂着脸,愤愤不平地说,“那些人类居然害您损失了那么多替身,那可是您的心血啊。”
“唉。”
科内斯叹了口气,随后蹲在艾琳娜身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父亲?您……”
“不用多说了,记住你的使命,其他的事都不用你管。”
“可是……您真的不生我的气吗?我可是给您丢脸了啊。”艾琳娜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呵呵,你的意思是说败给人类就算丢脸?那又你把我置于何地?”
“您才没有输,毕竟您从那些卑鄙的人类手中活下来了不是吗?”
“我的傻孩子,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狡辩的,而且这次失败恰恰说明夺取了魔王之力也没用,要想征服这片大陆,还是得靠智慧,不然就算我打败了人类又能怎样?之后还要跟精灵王和龙王交手,我伟大的魔王在千年前都打不过那些家伙,如今又如何能打得过呢?”
“是,我明白了。”艾琳娜低下了头。
“明白就好,你也别再动不动就向我请罪了,在你的使命未完成之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你的,”科内斯淡淡地说着,然后沉默了一下,又补充道,“毕竟你可是我唯一的宝贝女儿了。”
“非常感谢您的重视。”艾琳娜顿时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
“唔……看来那个计划是时候实施了,”科内斯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下好了,你的使命马上就能完成了。”
“嗯,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去魔法学院吧,不管用什么办法,帮我偷取一把钥匙。”
“明白,那样的话我的使命就完成了吧?您就会对我刮目相看了对不对?”
科内斯摇了摇头,在艾琳娜沮丧的目光中说道。
“当然不是……你先别着急,到时候再说吧,但至少你能做到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真,真的吗?”艾琳娜两眼放光,尽管右臂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让她直冒冷汗,但听到这样的话之后,她内心充满了幸福。
“当然是真的,我的傻孩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科内斯露出慈祥的笑容,为了掩人耳目,他现在的外形是一名老者的模样。
他的笑脸在灯火的照耀下颇为渗人,但是在艾琳娜的眼里,此时的父亲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她心中的阴霾全都驱散了。
“放心吧,父亲,就算拼上……不,我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的。”
……
另一边,由于艾琳娜的离去,城镇外围的结界也消失了。
埃米尔等到天完全亮了之后,重新踏上前往卡斯缇亚的旅程。
他让莉莉丝尽量加快速度,因为他已经饿得头脑发昏了,要是不及时找到有人烟的地方,他说不定会饿晕过去。
虽然吃下了艾琳娜提供的食物,但不知道那是下了什么毒,在发作之后,他的胃里瞬间被清空了。
接下来的一路上,珂赛特还在抱怨埃米尔把她水壶里的精灵之泉用得太多了,不然这时候可以分给他们充饥。
不过,当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埃米尔不知为什么面露难色,然后还小声嘀咕着。
“谁要喝你的洗澡水啊。”
“……呃。”
其实珂赛特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如今被埃米尔提醒,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之前确实让他跟奥菲莉亚喝下了洗澡水。
“……对不起啦,但我这里面装的确实是用来喝的精灵之泉,可以暂时缓解我的返祖现象。”
一听到这话,埃米尔猛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珂赛特殿下,您的这个返祖现象多久会发作一次?”
“唔……”珂赛特沉思了一下,说道,“几乎一天一次吧。”
“什么?”埃米尔惊讶不已。
因为奥菲莉亚成功将精灵之泉淋到珂赛特身上之后,他拿起水壶的时候明显感觉轻了一半,这就意味着,水壶里的泉水至少用去了一半,他有些担心接下来是否够用。
“所以我就说了啊,你们用得太多了,明明我一天一口可以坚持一个月的。”
“……那可怎么办?”奥菲莉亚明白是自己做错了,顿时感到困扰。
埃米尔觉得这事也不能怪她,毕竟在那种紧急时刻,谁也想不到那么多,当然,现在怪谁都没用了,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问题。
“哈哈,没事没事,我省着点喝就行了,而且我睡着的时候是不会发作的。”珂赛特看两人的心情低落,连忙安慰道。
她之前为了帮埃米尔战斗,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手腕,这才导致了后来的返祖现象发作,可她当时明明在手指上划一下就可以了,她之所以做到这个地步,无非是想让埃米尔觉得对她有所亏欠罢了,这样对方才会更加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也就是说,如今的局面变成这样,珂赛特自己才是最难辞其咎的,少喝一点精灵之泉确实可以抑制返祖现象,但她却要承受些许痛苦,当然了,她现在只好咽下自己的苦果了。
莉莉丝离开城镇之后往东边飞了数个小时,直到中午时分,他们也没能离开草原地区,不过,埃米尔隐约看见地面的大道上面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莉莉丝,我们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吃的。”
“嗯,明白。”
“等一下,”奥菲莉亚叫住了她,“就这样下去会吓得那些人的,到时候他们都作鸟兽散了,我们也要不到食物啊。”
“哦,是这个道理。”埃米尔点了点头,只好让莉莉丝落到离人群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几人朝那群人走过去。
走近了之后,埃米尔才发现这里足有一百多人,一小部分衣着华丽,应该是贵族,其他打扮朴素的明显是仆人,此时他们都围在一架豪华的马车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埃米尔让其他人等在旁边,打算挤进人群中看看情况,但奥菲莉亚又劝住了他。
“我去吧,你都饿成这样了,站都站不稳,怎么跟他们挤。”
“哦,那就拜托你了。”
随后,埃米尔望着奥菲莉亚轻松挤进人群的背影,不免有些奇怪,她明明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之前还进行过战斗,怎么一点都饥饿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不过,他明白骑士的忍耐力一般都很强,便不再多想了。
不一会儿,奥菲莉亚又挤了出来,她手中居然多了几块烧饼。
“太好了,原来那架马车是卖东西的。”奥菲莉亚兴冲冲地跑了回来,然后将烧饼塞到埃米尔和珂赛特的手上,自己却没有留。
“这样啊,那你不吃吗?”埃米尔突然反问道。
“啊?哦,我搞忘记了。”奥菲莉亚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噗嗤!”埃米尔刚咬下一口就笑得喷了出来。
“哈哈,奥菲莉亚,你也太笨了吧……咳咳。”珂赛特一边毫不嫌弃地吃着烧饼,一边笑了起来,还差点噎住了。
“……呃,有那么好笑吗?我这就去再买两个。”奥菲莉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又朝马车走过去了。
埃米尔吃下几口之后,暂时恢复了一点精力,他这才注意到一丝违和感,这些烧饼并不好吃,只有庶民没办法才会吃这种东西,可是聚集在马车边上的也包括一些贵族,按理说他们就算饿死也不会吃庶民的东西才对。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人群之中有人倒在了地上,手中还紧紧攥着半块烧饼,那是个贵族,却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庶民都难以下咽的食物,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不会吧,”埃米尔看了看手中的烧饼,口中停止了咀嚼,“我怎么又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