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苏黎世,刚刚放晴,透过病房的窗户,老景眺望着远处的阿尔卑斯山,目之所及,脑海皆是漠北的隆冬。
离开这么久,他甚是想念草原的一切。
门忽然被一把推开,他以为是护士,头也没回地说道:“今天我坐着输液。”
身后的人没回应,心中有些不悦,转身的瞬间差点把他吓倒!
只见一身白色大衣,头戴白帽,一脸精致妆容的肖家钰,怒目正视着他!
“景恒!你个王八蛋!悄悄躲在医院里,害的我好苦!”
她的一声怒吼,惊醒了整栋楼!护士医生闻声迅速跑到走廊张望。
不知道哪个病房出事了?
护士台甚至有人偷偷地拉响了警报。
肖家钰满腹委屈,要不是她找到这里,估计老景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绕是她再强势,还是没忍住心酸,落了泪……
她的突然出现,让老景吓的心脏狂跳,又被她吼,全身抖擞,看她落泪,伸手去安抚她,却又觉得胸口疼,整个人摇摇欲坠。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哎,你!”她瞧见了他的不对劲,顿时顾不得心里的委屈了,赶紧扶住他。
老景捂着胸口,她搀扶着他坐在床边,赶紧按床头的铃。
可老景伸手拦住了她,眼神失意她不用。
“你,确定没事?”肖家钰此刻声音温柔了许多,跟刚刚相比,就像是另一个人似的。
“没……事,你别生气……”老景喘着气道歉。
肖家钰看到他如此羸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同情和心疼。
“好了,不生气了,你先躺下。”
在他消失的日子里,她的确是骂过他,也埋怨过他,但更多的是担心……
在飞机上她想过见面后要怎样收拾他,甚至报复他,现在见到了,看到他显瘦的模样,内心深处的怨恨已经比不上他的健康了。
门再次被推开,两人抬头,几个高大的保安一脸警惕地进来,身后还跟着医生护士。
在看见眼前是个漂亮的东方小姐姐时,保安不由地看向老景:“先生,你还好吗?”
老景连忙点头:“是的,我没事,这位是我朋友。”
心下大概猜到了什么。
保安又看了一眼肖家钰,再次确认是否有问题。
身后的医生见老景脸色不对,立即产生了怀疑。
“先生,别怕,我们会保护你。”他安慰道。
保安十分警惕。
肖家钰刚想开口,老景忙递了个眼色,慢慢站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神色自然些。
“谢谢你们,我很好,我想或许你们误会了,她是我的好朋友,许久没见我了,有点激动,所以……”
保安和医生看着面带笑意的肖家钰,再三确定她无恶意,才退出病房.不过,保安队还是联系了主治医生向来和家属嘉琦,说明缘由后,指派了一名保安在门口坚守。
肖家钰在内心翻了个白眼,不就怒吼了他一声,至于吗?
不过,也着实另眼相看,这医院服务确实不错,至少让病人有安全感。
老景躺下很久才缓和过来,经过刚才的闹剧,肖家钰也不敢再那样了,安静地陪着老景。
等值班医生检查完毕后,护士过来输液,门口的保安还时不时地盯着肖家钰,令她有些恼火。
这个时候,她得沉住气!
透明的液体慢慢滴入老景的血管,一股冰凉袭上胳膊。
“你什么时候到的?”他问她。
“半夜。”
“老赵告诉你的?”他有点不信,可又觉得除了他,没人能告诉她真相。
“不是,是我看到新闻了,才断定你在这里的。”
“新闻?”
“嗯,你们公司在欧洲乳液竞标会上中标了。”
这个老景知道,老赵最近一直在忙方案。
“你还能关注到这事儿。”
老景想,长庆集团没涉足畜牧业,她怎会如此关心?
“我刚好来欧洲出差,遇见赵总了。”
嘉琦不想去竞标,还是他鼓励去的,中途离开过两天,是向来陪护他的。
“噢!”那还不是他告诉你的吗?
“我问你在哪里?他并未透露,只说你安好。”
“?”
“我知道他不会说,就找人跟踪他了。”
“顺藤摸瓜。”
“差不多吧。”
“……”
“如果我找不到这里,你是不是不打算与我相见了?”她反问他,心里是忍不住的苦涩。
“怎么会呢?我怕你……”
“怕我吃了你?”
“不是!”
“那是什么?”
“担心我……”
她转过头去,不想看他。
老景知道自己亏欠她,怯懦地伸出手,试图握住。
她没反抗。
手真凉。
“我检查出来结果不好,就偷偷跑到这里来,找我兄弟做手术,怕有去无回,不敢给你说。”
“你这样做,把我当成什么了?”她的眼睛湿润了。
他握紧她的手,恨不得把毕生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她。
“对不起……是我错了,等我好了,向你赔罪。”
她的泪瞬间像决堤的洪水泛滥,好像这句话等了很久一样。
商务舱,两个俊朗的高个子东方男人,带着墨镜,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等待飞机起飞。
“你别告诉我,那个美女是来投怀送抱的。”
“也差不多。”
“老景会不会被折磨死?”
“相反。”
“那就成人之美了?”
“老景脱单,你不开心?”
“开心!这美女什么身份?怎么不见你们提起过?”
“青梅竹马。”
“呵呵,那藏的可真够深了。”
“……”
“各位乘客,我们的飞机马上起飞,到达C城的时间是凌晨3点……”广播里传来了播音员的声音。
“回头怕是只有我打光棍了……唉!”
他闻言,扭过头,窗外一片漆黑,仿佛一块幕布遮盖了飞机。
说话的正是向来和嘉琦,两人不知不觉的交谈中,飞机就起飞了。
肖家钰的到来,让老景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医生护士的各种要求都答应,而且很配合。他甚少提要求,基本上都是在病房里来回走路。
医护工作者对他的转变,十分担忧,门口的保安由一个变成了两个,目光大多都在她身上。
这让她着实不爽!
“老景,你实话告诉我,门口保安这是什么意思?”
老景有苦难言,他总不能说你第一印象没留好吧?只得小声安抚道:“国外就这样,小题大做,你别放心上,权当是保镖得了。”
不知那俩家伙得多久回来?
他心里是暗暗祈祷时间过快点啊!
别说肖家钰难受,他也憋的难受!实在是无福消受!
老赵,求你快带我回国!
肖家钰只好忍了下来,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老景,岂会轻易放弃?
两人倒也相安无事,每天她按时去饭堂打饭,也会配合医生给老景做修复按摩,起初他很别扭,可又想到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就作罢。
大雪连续下了一星期,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北风呼呼的刮着,感觉快把毡房推到了一样,摇摇晃晃,看得人担心。
老钟戴着虎皮帽子,穿着厚厚的大衣,戴着棉手套,拿着绳,把蒙古包再绑了一遍。
大风裹着雪,砸在脸上,那叫一个疼!
在草原生活了一辈子,他一点都不惧怕暴风雪。
只是这天气苦了牛羊,无法按时去喂草和水。
阿爸也坐不住,顶着风雪,去圈里喂,老钟怕他扛不住,只让他去给水槽放水。
他则开着挖掘机,把一摞一摞的草拉到圈门口,再分散在槽里,牛羊跟饿疯了一样,扑上来就抢。
“唉,小心!”阿爸眼看着一只羊被挤倒在地,他顺势就拎着耳朵提起来,否则就会被踩死!
“抢什么抢?都有份!”阿爸俨然一个司令官,开始训斥起来,平日里牛羊还怕,现在哪里顾得上,每天都吃不饱,自然就要抢。一些吃不到的小崽子,还是得单独喂,他仔细观察着,马虎不得。
纵然两位老人再细心,接连三天,圈里还是有死去的羊,阿爸默默地拉到圈外,在墙角处挖个坑埋掉了。对于牧民来说,这种情况不奇怪,可也很难过。
子衿提前在公司群里下发了应灾的文件,牧场的员工提前备好草料,做好24小时值班工作。公司员工,暂且居家办公,安全第一。
漠北市政府很快就下达了应对灾害天气的文件,由气象局牵头草原局和工商市场部门,迅速成立应急小组,把文件传达给各个企业以及牧场,大小企业接到通知后,陆陆续续开始放假。
新月集团也不例外,欧阳月开完早会,布置好接下来的工作后,就给陈市长打了个电话:“领导,请您放心,我已经按照要求吩咐下去了。”她走出会议室,边说边向办公室走去。
路过的员工都向她打招呼:“欧总好。”
“欧总好。”
她点头致意,嘴里还说着:“好的,好的,没问题,保证不出问题。”
“好,好,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进了办公室,总算挂了电话,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一口气。
现在畜牧业项目是越来越难做了,整个大集团业务都在收缩,新品研发跟不上节奏,可运转资金又不能断,她只能把主意打到政府头上,通过做项目来扩业务。
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大小企业都要来抢,而且每个项目审查的都很严,光材料就要递交一大堆,除了反复修改外,还要布局合理,做各种考核,参加会议等等,好不容易审批下来后,一个一个阶段推进,再步步审核,落到实处,领导满意了,资金审批才有指望,但这还需要长时间的考验,最终才能拿到资金。
但光凭这点艰难,是不能阻挡她的。
是整个集团,她需要多方运筹帷幄,应付完这些,她还要考虑停工期间,每天的开支从哪里来?睁眼闭眼都是业务,深深地感受到父亲当年的不易。
想到这里,她又给老父亲拨了个电话过去,刚响了几声,她又挂断了。
按这个点,他应该在午休。
欧阳询把集团的担子交给女儿后,就和妻子环游世界去了,最近在欧洲,有时差,她也不想扰了两位老人的雅致。
整个漠北似乎被这个冬天给冻住了。
子衿看着牧区的情况,都是男人干的力气活儿,她只能从牧场调了两个饲养员过来帮阿爸和老钟,暂时先把危机度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