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书生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在已经成年的虞青枝眼中,他就是个可爱的弟弟,并没有其他想法。
因此虞青枝也没想到这小书生会对自己有想法,只当他是做好事了。
她对着小书生连连感谢,“那就多谢小公子了。我还没问小公子姓什么呢,不论此事成与不成,日后也好上门道谢。”
“我……我姓章,我叫章程,字子期,家住……”
章小公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胡禄打断。
胡禄端着一碗山楂饮,笑盈盈走过来道:“哟,章小公子又来啦!我给你准备好了刚出炉的山楂饮,你快尝尝。”
自打上一回借了章程的笔墨,胡禄就对他格外殷勤,虞青枝和章程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章程心底暗道可惜,这位虞掌柜同别人实在不同,做事果决豪爽,还能护住自己的家人。
在章小公子看来,这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就算她已有夫婿,自己也忍不住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虞青枝全然不知自己的无意之举,竟撩动了一位小书生的心,她正接过胡禄递给她的山楂饮,顺带买了两碗送去给贺婉月和二妮,然后便匆匆同章程告别。
她走路极快,即便手里拎着两碗饮子,行动之间也带起了一阵香风。
章程仿佛被勾了魂似地,顺着虞青枝离开的方向看去,直到被胡禄打了个响指叫回神。
“章小公子看什么呢?”胡禄笑盈盈地又给他打了一碗山楂饮。
“没、没什么。”章程拒绝了胡禄,道,“我借了笔墨不过是随手之劳,已经接连白喝好些天了,然后去掌柜的不用再给我了。”
“我知道小公子是好人,您连我这个卖饮子的都能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怎么就不能替虞掌柜想一想呢?”
胡禄的话说得轻,除了他和章程没有别人听见,但还是让章程刷的红了脸。
“我没有……”
没等章小公子开口,胡禄就打断他的话,一边装饮子,一边道:“虞掌柜一个女人家自己开店,又得罪了那个姓周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人家呢。虞掌柜于我有恩,我都不敢上前同她多搭话,就怕坏了人家的名声。章小公子是好人,一定知道那些老话吧?”
章程被他说的红了脸,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愧疚。
在胡禄的摊子旁站了许久,章程才失魂落魄的离开,连胡禄什么时候在他的书箱里塞了一竹罐饮子都没发觉。
他回到书院,想到虞掌柜问自己的事,花了两日功夫打听贺兰诚,掌握了一些消息,便跑去山长的书房,为他说好话。
章程学业不错,在书院里人缘也好,山长陆晋元颇为喜欢他。
因此听到章程向自己推荐一个孩子,本能便觉得这孩子是个好人。
又听到他说这孩子的家里人都是仗义之辈,陆晋元便捋着胡子笑道:“子期这么替他说话,可是担心我会为难那孩子?”
“听说他才八岁,从前也未曾读过书,一直在家里照顾姐姐,若是山长真要考教他,也可适当放宽一些。”章程说着红了脸。
“你的心是好的,但是,做学问不该如此。你只管放心,若是他适合上山书院,就算你不为他说好话,我也会酌情收下他。”陆晋元安慰他道。
这也算是一种保证了。
得了山长的准话,章程寻了个机会跑下山去,找到胡禄,让胡禄叫来虞青枝。
这回见他规矩多了,胡禄便没有拒绝他,反正就在自己的摊子边,就算说话旁人也不会误会。
一见到虞青枝,章程又红了脸,鼓足勇气把山长的话转告给她,然后道:“若是贺小公子合适,山长一定会收下他的!”
虞青枝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章程竟然就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杏眼中满是惊喜,再度冲着他道谢。
可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他,便道:“章小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不知该怎么才能回报,不如我们沉水香铺专门为章小公子调一味香,这香只赠予章小公子,其他人一律不卖。我夫君是制香好手,绝对能让小公子满意,你看如何?”
起初听到赠香,章程脸上还有些红润,可听到最后发现要为自己制香的人,竟然是虞掌柜的夫君,心里头那点旖旎的心思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对虞青枝的询问,章程只能尴尬地说好。
未免她察觉异样,章程又忙着补充道:“其实不用感谢,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要谢的,要谢的。”虞青枝眯起眼睛,笑靥如玉,“如此我就不打扰小公子了,改日等香制好了,再请小公子来试一试。”
说完不给章程拒绝的机会,虞青枝转身离开,回到乡铺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贺婉月和二妮。
虞青枝拧着眉头说道:“只是那位章小公子说上山书院已经不收学生了,若还想入学就只能去找山长,可我连那位山长姓什么都不知道,要上哪去找?”
“嫂嫂放心,哥哥去年都已经打听好了。若不是最后没有钱交束脩,阿诚这会儿已经是上山书院的学生了呢。”贺婉月又把兄长卖了出来。
虞青枝听得一喜,晚上早早关了店门,回去同贺连均商议此事。
供香的制作要复杂些许,贺连均主动揽下此事,晚上制香,白天卖香,可谓起早贪黑。
虞青枝便趁着他制香时来到他的身旁,向他询问上山书院的山长。
“听那位章小公子的话,他已经同山长说过阿诚的情况,只要能和山长有见面的机会,就一定能入学。”
不得不承认,章程的话给虞青枝带来极大鼓励,她现在已经在畅想阿诚穿上上山书院的学子服是什么样子的了。
可她想得实在入迷,全然没发觉身旁的贺连均一直沉默不言。
等她回神,觉察到身边的人太过安静时,贺连均已经面沉似水,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虞青枝忙关心问道:“相公,可是铺子遇到问题了?”
“没有。”贺连均摇头否认。
可他说出没有这两个字,本身就很有问题。
“若是真没有问题,你只会摇头,不会说没有。”虞青枝放下手里的模具,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你我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虽然她和贺连均婚书酒席一应皆无,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就是贺连均的娘子。
而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脱离这个身份的打算。
她静静的望着贺连均,眼神澄澈坦然,没有丝毫隐瞒。
可贺连均却不敢看她的眼。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们是夫妻,自己为什么不敢看她?
过了许久,他才闷声道:“其实你我还未拜天地,算不得夫妻,若你……”
“咚!”
“砰——”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连均转身看去,见贺兰诚手里用来砸供香的棒槌掉在地上,而他身旁贺婉月手里的搓线香的铁皮也掉在地上,两人眼下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贺婉月。
刚才听到贺连均的话,她便红了眼眶,这会儿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铁皮放到一旁,走到哥哥面前问道:“哥哥打算不要嫂嫂了吗?”
“没有……”
“那大哥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贺兰诚捡起棒槌,气鼓鼓地砸到一旁,“我听得一清二楚,大哥可别说我听错了!”
一想到大哥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两个小的都快气成河豚了。
“你们这般激动,倒是先听我把话说完。”贺连均说着揉了揉眉心,“我和你嫂嫂还没有办酒席,也没有拜天地,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若是你嫂嫂愿意,我们得找个时间补上。”
听他这么说,贺婉月才放心,“咱家有钱,到时候多摆几桌,让大伙都知道哥哥和嫂嫂成婚了!”
“到时候还要把整个镇子上最大的鞭炮包下来,我亲自去点!”贺兰诚兴奋道。
“还有三书六礼,你嫂嫂如今不是虞家的女儿,但也不能从咱们家出嫁。”贺连均在一旁补充。
“我觉得李叔家就不错,他肯定愿意……”
……
虞青枝在一旁看着他们商量的热火朝天,又气又笑,拿着棒槌轻轻敲了敲铁皮。
“你们是不是忘记问我的意思了?”
三人同时抬头望过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贺连均露出失落,沉声开口问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但是……”
“既然嫂嫂愿意,就不要但是了。”贺婉月上前挽着她的手,“嫂嫂这么好的人,若是哥哥不早点娶回家,我还不放心呢。”
虞青枝再度开口:“可是阿诚去书院的事……”
“先让哥哥把嫂嫂娶回家才是要紧事。我就算现在去书院,也错过了今年的课业,不打紧的。”贺兰诚认真道。
于是虞青枝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皎洁的月色下兴致勃勃地商议自己的大婚,自己这个当事人反而被丢在了一旁。
她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当回事,只当他们心血来潮。
直到三天后她从香铺打听了陆晋元的消息,回到家,贺连均拿出一张绣好的婚书,虞青枝才傻了眼。
那婚书以鲜艳的红色丝绸做底,用金线绣着她与贺连均的生辰八字,一旁还有标准的簪花小楷绣成的吉祥话。
“……良缘遂缔,嘉礼初成,愿瓜瓞绵延,月圆花好,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虞青枝震惊又呆愣,抚摸着这张属于她和贺连均的婚书,还有些不真实的茫然。
直到……
“扫描到上品刺绣一张,是否选择兑换?”
虞青枝抽了抽嘴角。
这系统还真会挑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