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五想了许久,突然认真地问:“娘子所说的...我真的可以相信么?”
萧月怀从怀里掏出一枚荷包,递到苟五手里:“这是芸娘亲手交给我的,就放在你身边。三天后,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你可以到那时再决定要不要帮我。”
苟五接过那荷包,小心翼翼地抚蹭着,咬咬牙道:“不必等到三日后了,我答应娘子就是了。只不过...每隔两日,我要与芸娘见上一面。”
本就是利用他,萧月怀也不愿太苛刻,于是点头应下:“你们夫妻团聚,我不会阻拦,但也要万分小心,一切需听我安排。”
苟五连连颔首。
了结此事,萧月怀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懈下来。林步京放开了苟五,待他离开后,才靠近公主问道:“您...来鬼市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月怀莞尔一笑:“不久之后,你自会知晓答案。”
她理了理被人群挤乱的衣衫,准备离开。下桥时,无意间瞥见了一个人,当即变了脸色。
那人身形纤纤,挺拔如树,虽然穿了一身夜行衣,还用纱巾蒙了脸,但萧月怀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陆平笙!
他怎么会在这里?
萧月怀悄悄溜到他身侧的巨石后,躲在阴影里暗中观察。
陆平笙身边还跟着一人,此人长衫素衣,面貌清秀。萧月怀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仔细辨别一番,发现竟是当时在长荆山上意外受封的刑部侍郎徐拂钦。
他们二人怎么厮混在一起了。
萧月怀紧握手心,探着头继续观察,偶然看见徐拂钦腰间的坠饰,四肢登时惊寒发麻。这人身上有着一枚玉笔形状的坠子,与前世她在掖荆庭遇见的那名谋士的怀揣之物一模一样。
徐拂钦竟就是那谋士?
这巧合让萧月怀忍不住发颤。难怪徐氏搬入京城后,在世族之间很吃得开,原来是有陆平笙在其中打点?
她本来还觉得奇怪,徐家就算在军中说得上话,但离京数年早已失了人脉、格格不入,怎么可能那么快便融入了金陵世家的圈子?
如今看来,却是合理得很了。
她来这鬼市倒是来对了地方,竟无意间知晓了徐家与陆家的关系。
林步京从她身后冒了出来,盯着不远处的两个郎君,诧异道:“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居然敢大摇大摆的来鬼市?难道不怕暴露身份,被鬼市众人打出去?”
萧月怀正想得出神,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道:“林步京,你走路没声的么?”
林步京面无表情道:“是公主只顾着盯那徐家郎君了吧?”
萧月怀不语,瞧见陆平笙与徐拂钦一直在一个摊子前窃窃私语,不由蹙起了眉头。
这两人到底因何前来鬼市?她一定要弄个清楚。
她耐心等着,盼这两人离开后,能去他们逗留的摊子上询问一番。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抬脚要走,视野却被人挡住。她心烦意乱地看过去,竟发现了另一个令人熟悉的背影。
此人戴着半边玄色面具,穿着简约的蓝色锦袍,隐藏在人群里,监视着陆平笙的一举一动。虽与往日大有不同,但那独特的气质却不难辨认。
苏郢居然也在鬼市?
今夜可真是热闹。
萧月怀压下脚步,打算再看看情况。
陆平笙好像察觉了什么,突然加快了脚步,带着徐拂钦向鬼市深处拐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苏郢紧跟而上,也消失于乌泱泱的人群。
萧月怀没有追上去,而是去了陆平笙逗留的摊子上。
那里贴满了各种人脸画像,摊主是个穿戴着蓑笠的老人。萧月怀将金子摆在他面前时,看见了他的容貌,被他眼睛上像蜈蚣一样的疤痕惊了一下,密密麻麻的不适感顿时爬满心脏。
她忍着恐慌,低声问道:“老人家,我这里有十两黄金,买您一个消息。方才那两位郎君,在您这里订了什么生意。”
老人抬眼,眸子里闪着阴森森的光,昏暗的烛火映出黑影罩在他脸上,更显得骇人。
他拿走了萧月怀递过来的金子,声音沙哑低沉:“杀人的买卖。”
萧月怀追问:“杀什么人?”
老人却不说话了。
萧月怀从怀里再掏了一兜子黄金递给他,老人才继续往下说:“杀一个如娘子你一般年轻的女子。这是画像。”
老人指了指放在杂纸堆里不起眼的一张白描人像。
萧月怀想拿起来端详,却被拦住。老人幽幽道:“娘子若再打探,老朽就先要了你的命。”
她面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不敢再动,只扫了一眼,把那女子的样貌记了个大概,便匆匆离开。
林步京上前扶住腿脚发软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属下没想到公主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活阎王那里买消息?”
萧月怀皱着眉头,不解地看向他。
林步京解释道:“方才那人,是鬼市出了名的嗜血阎罗,人们唤他‘江老翁’。别看他年纪一大把,却是杀手榜排名第一的人物。上了他暗杀名单的人,基本活不过七日。”
“什么?”萧月怀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她神情难看:“我付了金子,他应当不会找我麻烦吧?”
林步京低头看她,见她眼神惊慌却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不由勾唇,故意吓唬道:“公主莫怕。再不济还有属下在暗处护着您,虽不能与之匹敌,但至少能替您收个全尸。”
萧月怀呵呵两声,冷眼剜他:“我谢谢你啊。”
她满脑子乱糟糟的线索已糊成一团,只想着快些将脑海里那张年轻女子的画像画下来,查一查到底是谁。
林步京带着她离开了鬼市后,便直奔公主府。
阿禄已在府内等得发慌,听见敲门的动静,立刻起身相迎。
门房迎公主入内,还没行礼问候,便见她一路风火雷电般地朝书房奔去。阿禄见状,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便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萧月怀铺开画纸,将脑海里残余的女子形象一点点描了出来。阿禄在旁看着,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待她全部画完,阿禄惊呼一声道:“这不是吕家的那位小娘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