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鹅毛大雪,下得厉害,一颗颗雪花砸在北阳村的地上,屋顶上,时值寒冬,村里的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村民都在家中睡下了。
一间不起眼的茅屋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和一个老头在练枪。茅屋外面的世界,在黑夜里也绽放着洁白,地面上化掉的雪已经凝结起来。
少年眼神澄澈,一身粗布衣服,并不显眼,手中的枪握得极稳。
老头枪尖一晃,少年后发先至,一点寒芒已经到了老头喉咙处。少年一枪刺出,再不上前,将枪收回,留下老头呆在原地。
“你?”老头不甘心:“再来!”
少年望了他一眼,语气很平静:“不用了,你已经打不过了。”
老头握着枪的手心开始出汗,刚才枪尖离自己的咽喉只有微毫,如果少年起了杀心,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老头折下枪头,双手递过去,认输。
少年接过枪头,放进一个袋子中,里面装满了少年赢来的枪头。
“这袋子戳不破吗?”老头一边好奇一边发牢骚:“我这杆枪,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当年他随岳爷南征北战,抗击金兵,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没想到,今天竟然折在了一个孩子手里。”
“刚才这一枪,叫做回魂。”少年听了,默默拿出枪头,拜了三拜,随即说道:“后生知道先生忠烈世家,这枪头我收下,枪法我教给你,这样也算对得起岳爷爷了。”
老头眼睛睁得老大:“你愿意教我那一招?你可别骗人。”
少年看了他一眼:“这么大岁数了,倒来害怕我一个后辈,这几十年的盐,你也是白吃了。”
老头点点头:“彳亍!”
接着,老头没好气地拿起没枪头的杆子,然后急切道:“开始吧?”
但这时,少年却不说话了,低头看着老头手中的光杆,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自己的开手师父也是用这么一根光杆把自己活活练了出来,但最后却死在了自己手中。
屋外,雪已经停了,沉积的雪压在屋顶,压在路面,压在杂草上。
还有零星的屋中,庄稼汉的鼾声,孩子的哭闹,女人喂奶时又涨了奶。
虽然是黑夜,但天空中的层云,依旧透着一股灰气,仿佛要把人压住,北阳村的村口,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和飞雪似乎融为了一体。
一个穿白色雪衣的女郎,正缓步走向少年的茅屋,脚步踩在地上,积雪被踩实,发出‘咯吱’的声音。
这声音,在这安静的世界,显得格外嘈杂。
少年抬起眼,握紧手中的红枪,老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手,这比试之后的教学,多少带点玩味:少年没有面对长者的谦虚和腼腆,老者没有岁月的沉淀和风度,反而更像个学生。
“枪到半途,手腕发力,往回撞……”少年舞动着枪。
老头丝毫不敢眨眼,之前自己抢占先手出枪,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被这小子占住先机,刺到咽喉。
“回魂的精髓就在于这一下抖腕,这是反抢先手的回马枪。”少年语气平静地道:“前天和你比武的那个北阳府教头,他喜欢抢先手,你用回魂枪打他没有问题。”
老头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当真?”
“当真。”少年点点头:“你只要熟悉了回魂的动作,就算有点似是而非,也能去治他了,毕竟他的枪法也不怎么样。”
老头面露喜色,随即心里暗暗道:“学三天能赢他,那学三年,差不多能赢你吧?等我练好了,今天的场子我早晚要找回来。”
少年彷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了眼院子中的漫天飞雪:“你可以试试,练三十年,来找我。”
老头的脸一呆:“……嗯?我找你干啥……你不去北阳府里陪太子读书,今天怎么有空来练枪?”
少年想了想,回答道:“大叔,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人。”
“想女人?”老头愣了一下:“想女人,那你应该去烟花馆,干么来我这里?”
少年起身看向夜中的雪景,一点灯笼上的光,在雪中飘摇不定,自己没有再回答。
老头问道:“你枪法如此高超,怎么不去应征北阳的府军?你不是缺银子使吗?当个教头,在北阳应该也不缺钱了啊。”
少年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不在北阳的路上。”
“也不在教头的路上。”
老头被少年这两句话弄得云里雾里:“北阳的教头,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位子。”
“你早晚会后悔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饶你枪法过人,总要吃饭的吧。”
雪慢慢停了,就在此时,老头发现少年愣了一下。
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正巧看到院子中一个白衣女郎走过来。
女郎穿着紧致的白色雪衣,手里拿着一个锦盒,上面的丝带便是在昏黄的灯笼下,也闪着光。
雪白的黑夜挡不住白衣女郎看到少年时脸上的惊讶,少年默不作声,坐在屋中的墙角,老头走上前去。
“云哥……”女郎向那少年喊道,少年默不作声,老头再回头时,屋中已经空无一人。
屋中的陈设已经很旧了,这座废弃已久的茅屋,此刻却显得很是尴尬,少年叫做云铭,本来就是在等这白衣女郎,可现在又消失了。
白衣女郎看向那老头:“大叔,云哥怎么有时间来找你练枪?”
老头的语气有些无奈:“唉,谁知道他怎么想的,我说让他去应征府军,他也不去。”
“若不是我时常接济他,估计他早就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白衣女郎眼神冰冷地看着老头:“我问你,你可曾亏待过他?”
老头赶忙摇头摆手:“一点儿也没有。”一边说,一边将那白衣女郎请进屋里,小屋的破旧和女郎的脱俗气质,很不相称。
“银子还够用?”白衣女郎开口问道,老头走到墙角,拿起地上一个包袱,脸色一沉,感觉其中的分量有些不对。
老头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后发现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一锭一锭的银子。
“这……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之前每天都会在他桌上放一块,怎么都回来了。”老头不知所措,白衣女郎看着眼前的银两,叹了口气:“他果然不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