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苏羽璃的话,从她的眼眶滑落,紧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
方才在面对江旭时,苏羽璃都能平静地提出分手。
但面对江卓逸,她却突然绷不住了。
自从苏羽璃的母亲去世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类似于母爱的温暖了。
她刚同江旭在一起不久,江卓逸便找她谈过,告诉她江旭因为遭受过那段至暗的岁月,所以一直不懂得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
‘璃璃,阿姨能看出来,江旭对你,是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他可能现在意识不到,但将来,他一定会认识到自己对你的感情。’
‘阿姨希望你能给他一点时间,等特别的,慢慢转变为,挚爱的。’
‘要是他让你受了什么委屈,你要及时跟阿姨说,阿姨会帮你教训他的。’
那时,江卓逸是这么对她说的。
那时的苏羽璃也是真心地爱着江旭,她也期待着,从对于江旭而言,特别的人,变成江旭挚爱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体验。
没成想,一年又一年,增长的只有她不断的沉没和自我内耗。
她是鱼,可是却快要被水淹死了,这种感觉越来越明确。
第一滴眼泪,像是打开了闸门,后面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滑落下来。
江卓逸看着突然泪崩的小姑娘,愣住了几秒,随即便示意秘书出去。
她走到苏羽璃的身旁,缓缓坐下,有些怜惜地拉过她的手。
“璃璃,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羽璃哭了一会儿,方才平静了一些。
迎上江卓逸关切的目光,她摇了摇头,
“只是……只是太累了……对不起……江阿姨……”
江卓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抵也猜得出苏羽璃说这番话的理由。
江旭那个顽固不化又别扭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
事已至此,她没有资格去苛责苏羽璃,有的只是对她的歉意和心疼。
“好孩子,你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也只有我们家江旭对不起你的份。”
她拿了张纸巾过来,仔细地为苏羽璃擦干了眼泪。
“没事儿,累了就算了,你做得很好,阿姨支持你,人呐,最应该做的,就是要好好爱自己。”
江卓逸又哄了一会儿,秘书走进来,告诉二人江旭过来了。
江旭走进房间,将手上拿着的文件夹随意扔到茶几上,看着江卓逸。
“收购远冠的计划得延一延了。”
“江旭。”
江卓逸带着怒意开口,“你是没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在这里吗?”
江旭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苏羽璃,“没有女朋友。”
“你!”
江卓逸怔愣了一下,被怼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羽璃也愣了一秒,心中顿感有些凄凉,她抬头,仰视着江旭那张帅绝人寰却冷漠疏离的脸。
她本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可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的心却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我本来以为,至少在阿姨面前,我能拥有一个身份。”
江旭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了她半响,冷笑表示。
“你疯了吗?说什么傻话呢?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你是我的女朋友?”
他知道,苏羽璃不可能会这样轻易地离开他,但是,他同样不希望她再像今天这样,如此轻易地就对他提出分手这两个字。
不过是只雀儿。
既然她选择把这种话说出来,他便要让她知道,说这话的后果。
至于她是否会因为他的话而伤心?
这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苏羽璃的眸子,随着江旭的话,皱缩了一瞬。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坠入冰点的心,竟然还会痛得如此真实。
她有些后悔,不该当着江阿姨的面这么说。
她不希望,被江阿姨撞见她狼狈的模样,更不希望江阿姨因为江旭待她不好而自责。
凉意从指尖侵袭进来,发了疯似的涌入她的身体。
她突然觉得,这或许是她,这一生,最耻辱的时刻。
江卓逸极少同时跟这两人共处一个空间里,今天总算是在现场体会了一把,江旭究竟有多么的油盐不进。
她站起来,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准备大声地斥责江旭。
衣服的后摆却被人轻轻地拉了拉。
苏羽璃从沙发站起来,给了江卓逸一个轻笑。
“阿姨,让我跟江旭,单独说两句话,可以吗?”
江卓逸目光担忧地在二人中间扫了好几趟,最后警告似地对江旭说。
“你小子,最好给我说话注意点儿。”
随后,江卓逸便转身出了房间。
苏羽璃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视线再度转回江旭身上。
她发现,那枚她几年前送他的玫瑰花胸针,此时正安静地躺在江旭的胸前。
细细地回忆,苏羽璃突然发现,江旭似乎经常带着这一枚胸针,无意识地。
她叹了口气,郑重地抬头,柔柔地看着江旭。
“现在把话说开了,也是件好事。”
她抬手,轻轻地抚摸上江旭胸前的那枚,玫瑰花的胸针,仿佛是在与它告别。
“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
“苏羽璃。”
江旭皱着眉头看着她,“我不喜欢女人,用分手这一套来威胁我。”
苏羽璃的手指顿住了一秒,心下陡然升起一阵悲哀。
他竟然觉得,她是在威胁他吗?
“江旭,你爱我吗?”
她抬头,眼底和脸上均不见笑意。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保证。”
江旭莫名地看着她不说话,心中的不安,从某个破碎的角落升起,一寸一寸地蚕食着他,这种小小的不安,甚至压过了,‘爱’这个字眼对他带来的冲击。
苏羽璃见他不说话,反倒是笑了。
她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吐出,再深吸一口气,再吐出。
随后,她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她回过头,看着还杵在原地的江旭。
“刚刚,你问我,跟着你,难不成就是图你一个名分?”
苏羽璃顿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唇,心情突然洒脱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明快。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很肤浅吧?”
苏羽璃想着,刚刚开始与江旭在一起的时候,她还真是有想过,只要有感情,什么名不名分的无所谓,她不在乎。
但现在看来,她终究,也只是俗人一个。
小姑娘说完,便松了手。
门失去了撑着的力,自动缓缓地关上了。
苏羽璃对着站在门外,一脸担忧的江卓逸欠了欠身,潇洒转身离去。
江旭站在原地,看着苏羽璃离开的方向。
眉头紧锁着。
是哪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走了。
不安,一股一股地涌上来,侵蚀着他的心。
他所期待的,明明就是,她的全部,永远都属于他。
苏羽璃是他的,他曾经对此,绝对确信。
他从来不曾怀疑她对他的爱。
因为每次她看着他,她眼中的爱意,总能给他最坚定的回应。
可明明是从前,他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在她的眼中找到的东西,方才,他却迟迟未能从她的眼中找到这份情愫。
原地站了很久,江旭从套间内出来,门口空无一人,早已经不见了苏羽璃的影子,生日宴已经到了开始的时间,江卓逸应该已经去宴会厅了。
江旭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独自走过铺着柔软红地毯的楼道,坐电梯下到二楼,正巧许特助正迎面而来,看起来有些焦急。
“小江总,您怎么才下来,生日宴已经开始了,江总都已经做完致辞了。”
江旭一言不发地往宴会厅走,许特助为他将宴会厅的门打开。
宴会厅的中间,江卓逸正在与几个老总寒暄,她朝着江旭的方向看了一眼,面露寒意,但也未说什么,便转身,与旁人继续讨论方才的话题。
江旭的视线在宴会厅中环顾了几圈,却未见苏羽璃的身影。
心中莫名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他往前走去。
却不慎撞到了站在前面的服务生。
啪嗒。
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原本带在江旭胸前的那枚玫瑰胸针,脱离了他的西装外套,掉落到宴会厅奢华的淡黄色釉仿玉石地板上,又往前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许特助见状赶紧上前,捡起掉落在离江旭不远处的玫瑰胸针。
他翻看了一下,“应该是针扣老化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小江总喜欢,叫苏小姐再为您做一个就好了。她肯定很乐意的。”
熟悉江旭和苏羽璃的人都知道,苏羽璃的一颗心,都放在江旭身上。
江旭伸手,从许特助手里拿过那枚断掉的玫瑰胸针。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断掉了呢?
……
不会再有了,她再也不会,为他做任何东西。
他有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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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羽璃从云盛酒店离开后,先去了她位于万象壹号次顶层的家。
既然她已经提了分手,那继续住在这里当然不合适,她也早在栗元路租下了一套房子,虽然比这里小很多,但更显温馨。
这段时间,她已经陆陆续续地腾了不少东西,最后离开时,她只带了一个很小的行李箱。
回到栗元路的家。
苏羽璃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东西,或许是不久前刚吃了药,她一直到现在都平静得很。
想到这,她拿出自己随身的小包,打开,然后愣住。
她的药,并不在包里。
‘啧’了一声,她有些懊恼地回想着,药是什么时候丢的。
她在江旭的车上吃过,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掉在云盛酒店,或者掉在了万象壹号。
幸好,那是一种国外的药,瓶身上写的字晦涩难懂,就算被捡到了,应该也会被随手扔掉。
只是,她现在对那种药有些依赖,如果不随身带着,就没有安全感。
看来只能明天再去开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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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集团公司总部。
沈莹在许特助的带领下,忐忑地乘坐私人电梯到达公司顶层,一出电梯,对面便是总裁办公室。
许特助轻轻扣了两下门,半响,门自动打开。
宽大的办公桌前,江旭刚刚结束线上会议,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
昂贵的定制商务斜纹马甲,将他白色衬衣下的线条凸显得更加挺阔有型。
只是他周遭那锋利却疏离的边界感,比黑白色调的室内装潢还有冷上几分。
沈莹看了一眼许特助,在后者的示意下,战战兢兢走去江旭的办公桌前。
“小……小江总,您叫我是有什么吩咐吗?”
江旭抬眸,“我早上听公关部的人说,苏羽璃那边出了点问题。”
沈莹激灵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网上……出现了一些恶评。不……不过,对于艺人而言,这也是正常的。”
“严重吗?”
沈莹沉默了几秒,摇头,“不是很严重。”
江旭点了一下头,“你那边能解决吗?”
沈莹坚定地表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