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刚有点暗光,尹清远便洗漱完毕在院子中等着徐爷爷一同出发。
“清远,起的挺早啊。原本还以为需要我去唤你起床的。”徐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光听声音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
尹清远呵呵一笑,答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你这小子,乱七八糟的话还挺多,不过话糙理不糙。”徐爷爷笑骂一声。
“走吧。今天带你出门,多听、多看、多做以及少说话。”
“清远明白。”
说罢,一老一少迎着晨露向河边走去。
这是尹清远醒来后第一次坐徐爷爷的渔船,小小的一艘船在河中心四平八稳地向前行驶,迎面而来的浪花丝毫不能晃动小船半分。可见徐爷爷经验之老道。
尹清远坐在船尾,望向河边的茂密的丛林,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行至过半,遇到河床岔道,徐爷爷突然开口,指着岔道另一处:“清远,那个地方你注意一下,以后可千万不能过去。”
不待尹清远发问,徐爷爷便讲出了原因。
“那条水路深处是一处鼍龙巢穴,一旦深陷其中,寻常人十死无生。现在临近它们繁衍的季节,更是要小心谨慎。以后你可千万不能走错路。”
“清远记下了。”尹清远有些莫名,自己连撑船都不会,怎么可能自己走水路,更遑论走错路了,但老人的好心劝诫,还是要记下的。
随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小船终于来到了码头。
在大部分人还在熟睡的时刻,码头已经停靠了不少船只,来来往往的力工有条不紊的卸货和装货。最大的那艘货船甲板上,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监工,安排脚工今日的工作内容,瞧见小船,他露出笑容喊了一声:“徐师傅,来了啊。”
“马头,方便下来说话吗?”徐爷爷大声回应。
“这就来。”中年男子闻言便往船下走。
“清远,这个人是林家在码头的负责人,名叫马浩力,大家都都习惯称呼他为马头,今天我找他帮忙,看能不能让你当个力工。”徐爷爷转头对尹清远说道。
尹清远看向正在下船的马浩力,约莫四十岁左右,身着单衣,单衣下的身材看起来健硕有力,在八月末尾清晨的海边码头上,除去一直劳作的力工,穿着如此之少的人并不多。
“徐师傅,有什么事?”马浩力下了甲板来到二人近前。
徐爷爷指着尹清远对着马浩力说道:“马头,这是我远方的侄孙,家中父母不在了,如今投奔我,希望马头让他试试能不能当个脚夫混口饭吃。”
在来的路上,两人已对好说辞,尹清远是徐爷爷的远方侄孙,父母双亡如今投奔而来。
“徐师傅,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个没问题,只是我怕你这个侄孙吃不了这个苦。只要吃得了这份苦,码头就有他一个位置。”马浩力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马头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做的。”尹清远见势当即表态。
“好!小伙子肯努力就没问题。你叫什么?”
“马头,我叫尹清远。”
“一会跟我走吧。”马浩力点点头道。
眼见事情已经谈妥,徐爷爷对着马浩力笑道:“马头,那我这个侄孙可就交给你了。我先捕鱼去了,中午来接这小子,近期的分量保证让马头满意。”
马浩力一本正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徐师傅,就等你这句话了。最近城里的几大酒楼催我要货好像讨债一样。”
尹清远听着二人的谈话,大概猜出徐爷爷所说的分量约莫指的是某种海产品,本着“多听、多看、多做以及少说话”的原则,尹清远并未介入话题已求证实自己的猜想。
“马头,那我这个侄孙就交给你了。”徐爷爷说了一声后便撑着小船向远处驶去。
仍然留在码头的二人一同目送老爷子离开。
“跟我来吧。”待到老爷子的身影变得模糊,马浩力对着尹清远说道。随后转身往甲板上走去。
尹清远默默的紧随其后,二人一同来到了甲板上之前马浩力指挥工人干活的地方。
“老许,你过来一下。”马浩力对着船舱中正在搬运货物的人员呼喊了一声。
其中一个人听到声音后放下手中的货物,向着马浩力走来。尹清远打量着来人,约莫一米七五的身高,三十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健壮,在已有些许寒意的清晨只穿了一件马甲,裸露在外的大臂和腹部有着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放在前世只怕是一些常年的健身的人都比不上。
尹清远知道,这个人大概率就是自己接下来的直属上司了。
果不其然,等到这位被马浩力叫做老许的人来到身前。
马浩力冲他点了点头,说道:“老许,这位是徐师傅的远方侄孙,以后就分到你们组了。年轻人能吃苦,带着他好好干。”
随即又转头对着尹清远说:“以后他就是你的头了,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即可,真有什么不方便和老许说的事情你便来找我。”
“谢谢马头。”尹清远连忙道谢。同时心里也明白了马浩力话外的意思,马浩力说他是年轻人能吃苦,言下之意就是让老许对他一视同仁,不用特别照顾,别人干多少活他也一样要干多少活。让他真有不方便的事情再去找他也只是面子上的客套话,如果尹清远真的像个愣头青一样跑去找他,只怕在别人眼中就会变成蹬鼻子上脸的得寸进尺之人。
马浩力交代完事情后便离开继续自己的巡视工作。
“跟我来。”
被马浩力唤做老许的男子没有跟尹清远进行多余的客套,带着尹清远下了甲板来到一堆正在被搬运的货物前。
“这批货物需要在半个时辰内全部搬上船,每搬一箱去吴老哪里登记一下,全部办完后大家一起算工钱,工钱根据搬货多少计算,多劳多得。”老许对着尹清远说道,同时指向堆货区隔壁一位坐在桌子后方的老人。
“你可以叫我老许,整个码头的人都这么叫我,当然你留得下来的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环顾整个码头,忙碌的脚夫们上身都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马甲,尹清远却是连入秋的衣服都穿上了,随便挑出一个脚夫与尹清远站在一起,健壮程度高下立判。加上尹清远小时候的日子一直过得不错,整个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与脚夫们身上黝黑的皮肤显得格格不入,恐怕是个人都不会觉得尹清远能够吃得了这份苦,也不外乎老许会有这番言论。
尹清远暗自笑了笑,没有试图争辩什么,事情是做出来而不是说出来的,这个道理是他用前世的性命才学会的。
默默搬起一箱货物,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将之抗在肩上,虽然有点沉,但是也在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应该顶得住,尹清远暗自思忖后便开始了这一世的第一份工作。
但是事情往往不会如人们所预想那样发展,待到第四趟货物搬运结束,尹清远便发现右肩已胀痛无比,知道明天早上起来胳膊是大概率抬不起来了。扫了一眼一同搬运这批货物的人以及剩余货物的数量,尹清远估计自己还需要搬五次,虽说可以用左肩搬完剩余的货物,但是考虑到还有明天,便咬牙继续用右肩扛起一箱货。
从新来过本来就不易,哪有第一天就想着放弃的道理。
尹清远就像倒数冲刺一般数着剩余需要搬运货物的数量,每一步走的也确实如同长跑比赛最后冲刺那样辛苦,连身上的衣服变得散乱不堪都无暇顾及。
终于,如预估的那样,在尹清远搬完第九趟货物后,老许的声音也在船舱内响起。
“收工,所有人忙完手里最后的活后下船集合。”
放好自己最后一箱货物,尹清远跟随人群一同下了船。看到人群自动的排成了一横排,尹清远自觉地向着队伍最外侧走去。
走至队伍过半,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突然在尹清远耳边响起。
“远哥?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