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月猛地一震。

顾晴雨的话，就像一把利剑，直直插入她胸口。

她说得没错。

如果不是韩颖，闻璟哥哥早已经死在那场车祸里了。

能再见他，已经是她莫大的幸运。

怎么还敢妄想奢求更多？

或许，她和萧闻璟之间，注定是有缘无分吧。

萧闻璟早就有了新的生活，而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纯洁无暇的她了。

当陆向明的情人，是她自己的选择。

不管是被逼无奈也好，还是心甘情愿也好，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再也回不去了。

宁海月愣了好半天不说话，顾晴雨只觉得她今天很不对劲。

或者说，从见到萧教授的那一刻起，她就很不对劲。

但她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

顾晴雨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海月姐，你还好吗？”

不会是又发烧了吧？

顾晴雨这么想着，就要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宁海月却忽然摇了摇头。

“不是。”

“啊？”没头没尾的，顾晴雨有点不明所以。

宁海月笑了笑。

这次，她的笑容不再是硬撑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释然的笑。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

韩颖也说得很对。

她，是该放弃了。

闻璟哥哥，祝你幸福。

宁海月闭上眼睛，在心里说。

……

本市最有名的一家高端私人心理诊室。

萧闻璟拿着预约单，在助理的引导下来到最里面的房间。

医生是一位年轻女人。

看着只有三十来岁。

红棕色大波浪，配上那张艳丽的脸，相得益彰。

萧闻璟进去的时候，她正低着头，在翻看病历，眉头锁得死紧，眉峰凌厉，面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助理只送他到门口就走了。

萧闻璟敲了两下门，便径直走到对面坐下。

女人抬起看了一眼，脸上不耐烦的表情略有收敛，还是有些冷。

只听她随手翻过一旁的预约名单，从上往下扫了眼，很是不客气地抬了抬下巴。

“你就是萧闻璟？”

萧闻璟点了点头，伸出手去，“你好，柳医生。”

他倒是礼数周全，但那位姓柳的医生听了，面上的不高兴又多了几分。

她看了眼萧闻璟伸出的手，不但不回握，甚至还冷哼一声。

“你倒是会挑时间。”

她用鼻头扣了扣桌面，“现在是下班时间，懂不懂？我该休息了。”

“真是抱歉，打扰柳医生了。”

作为病人，被这么对待，萧闻璟仍旧擒着温和的笑意。

只是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抱歉更不太真诚。

柳如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想到这人是萧家最近颇受宠爱的小儿子，她又冷静了下来。

心里骂自己那个狼心狗肺的头儿骂得更狠。

如果不是他，自己早就下班了，也不用在这等这人面兽心的大少爷。

罢了，谁让她一个也得罪不起。

柳如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蠢蠢欲动的暴脾气，从乱糟糟的桌面里精准找出萧闻璟的资料，确认无误后，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她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但她也是本市最专业的心理医生之一。

只要进入工作，无论多么大的私人恩怨，都会被她放到一旁。

“开始吧。”

萧闻璟的情况，柳如嫣一早就有了解。

这位萧家小少爷，在回国的第一时间，就找上了他们诊室。

并且点名要她负责治疗。

柳如嫣在得知他的情况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拒绝。

原因无他。

柳如嫣在收到萧闻璟请求的同时，也收到了来自萧家的要求。

萧闻璟请她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

萧家却不希望他把一切都记起。

事实上，在萧家给她的档案里，萧闻璟在车祸后，被萧家认回时，就已经在国外进行过最专业的心理治疗。

他想起来了绝大部分记忆后，治疗就被人为终止。

联想起外面的传闻，柳如嫣也隐隐知道为什么。

豪门世家之间，无非就是那几样弯弯绕绕。

只是她作为一个普通人，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进去。

被萧家盯上后，她就一直在两拨势力之间来回抗衡，早已经烦不胜烦。

她不能明面上拒绝，就想尽了各种办法拖延，没想到这回却被逮住机会杀了个措手不及。

柳如嫣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

“萧先生，恕我直言，您在国外进行的治疗，已经是全球最顶尖的了，如果Christine教授的团队都没办法让您想起那些事，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不。”

“很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但……”

“不熟信任你，我是信任我自己。”萧闻璟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这几天，时不时会回想起一些零星片段。”

“Christine教授和我说过，如果我还要再想起更多，就需要进行更深度的心理催眠治疗。而在国内，你就是最好的心理催眠师。”

“我不需要其他疗程，柳医生，还请您对我进行心理催眠。”

萧闻璟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的声音看似平静，实际却充满了不霸道和不容置喙。

这些豪门子弟的作风一惯这样。

柳如嫣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

柳如嫣翻着他的病历，“以你目前的精神状态，并不适合进行深度的心理催眠，那样会很危险。”

“我不怕。”

“这不是你怕不怕的问题，催眠一旦失控，你想过后果吗？”

柳如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作为心理医生，她遇到过各种各样的病人，像萧闻璟这么难搞的对象。

“有时候，忘掉一些记忆，对自己其实是一种好事。太过执着于过去，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萧闻璟仍旧不为所动。

“柳医生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对我来说，只有找回这段记忆，我才是完整的我。”

没人知道。

在国外的这些年。

他其实一直很迷茫，像在沙漠里找不到方向，像飘零的落叶无处归根。

他的生活其实已经够完满了，然而心里却始终好像丢失了什么东西。

让他觉得自己不是自己。

直到回国。

直到在机场遇见宁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