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烟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薄寒枭。

陆景城的别墅外初见，这人虽然清冷，但却带着一股子温暖，当时顾寒烟已经思绪迷糊，记忆其实并不深刻，只是因为对方救下了自己，所以对他便带着天然的好感。

后来会所再遇，顾寒烟抱着满腔孤勇，她知道自己在进行一场豪赌，仅仅只是因为这个人当时对她施以援手，所以她就想赌这个男人真的心地善良，能拯救自己于水火。

她虽然力量微薄，也无甚大用，可她一定会竭尽所能报答恩人。

可，男人拒绝了她。

那一刻，顾寒烟心头涌起的是绝望，同时也有自嘲。

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交锋，从来都不需要说得太过明白。

她当时去，便是抱了要献身的心思，虽然她从前也对这样的事深恶痛绝，可为了爸爸，她什么都愿意做。

匍匐在别人脚下她都愿意，更何况是委身于一个男人？

但，他不要。

顾寒烟也是从那个时候看清楚了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男人即便对她施以援手，却也冷漠似冰，或许那日只是他心血来潮，又或者是那天她在路上挡了他的路，所以他才顺手把人送进了医院。

总之，她本以为两个人之间会再无交集。

没想到医院再遇，机会再次降临在顾寒烟面前。

顾寒烟可以欺骗薄寒枭，却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在她听到薄寒枭跟老爷子介绍她是老爷子未来孙媳妇的时候，那一刻顾寒烟看到了曙光。

顾寒烟唇瓣在颤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担忧，她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薄寒枭话里的意思她听得明白，要是顾寒烟不背负着血海深仇，她一定会给薄寒枭一巴掌叫他别太自恋，她不屑跟他来往。

可她不能。

甚至于被薄寒枭戳穿了假面剖出一颗写满了算计的心，顾寒烟也只有片刻的羞辱，之后就恢复了冷静。

为了爸爸，她什么不能做？

“薄律师，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即便已经被看透，顾寒烟还是颤抖着眼睫低下头，声音脆弱之中带着一点颤抖：“刚才你那样跟老爷子说自然是有你的道理，我只是顺势没有说话而已，并不算是默认。”

“是吗？”

薄寒枭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寒烟。

她的演技实在是有够拙劣，拙劣到他甚至懒得拆穿。

“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顾寒烟手指颤抖了一下，深呼吸了许久，她鼓起勇气，瞳孔颤抖着对上他的双眼：“薄律师是希望我答应吗？”

“我的条件不变，只要薄律师你愿意，我这边自然——”

“想都别想！”

刚才还很好说话的薄寒枭忽然就变了脸色。

“我讨厌得寸进尺的人。”

薄寒枭松开了顾寒烟，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顾寒烟失去力量支撑，脚下一软，重重跌在地上。

她今日本就受了巨大屈辱，又是摔跤又是下跪，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爬起来。

刚才跟薄寒枭的对峙更是用尽了全力，她现在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吴姐上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到一边椅子上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

顾寒烟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吴姐到底也是护士长，稍微检查一番就知道了顾寒烟的情况，眼底闪过一抹疼惜：“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再想办法帮你圆几天。”

顾寒烟极快地皱了一下眉又松开，她拦住要起身的吴姐，坚定道：“不吴姐，还请你继续让我在这一层值班。”

吴姐眉头皱得死紧：“你不要命了？你看看你的脸，惨白的跟死人一样了，你还是好好回去休息吧！”

顾寒烟非常坚持，吴姐觉得她是生怕丢掉这份工作，只能点头应下了。

“这一层是薄家老爷子包下了，那位老爷子虽然脾气古怪，倒也不难伺候，你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不喊你的时候你就好好休息，今早恢复精神，你爸爸的事……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小顾啊，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才是第一重要的。”

这话很多人都跟顾寒烟说过，可顾寒烟过不去心头那道坎。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说出来了，顾寒烟乖顺地点点头，再三感谢吴姐。

吴姐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顾寒烟强撑着坚持到换班的时候，才换了衣服回到住处。

妈妈在医院住着，这个家现在空落落的，顾寒烟草草吃了点东西，又泡了个热水澡，驱散了身体的寒冷之后才钻进了被窝。

她其实根本不敢合眼，可只要想到妈妈还在医院，爸爸还在停尸房，两个人都等着自己去尽孝，顾寒烟就不敢不睡。

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绝对不能出事，不然这个家就没有能挑大梁的人了。

“爸爸……你要等我……我一定会为你沉冤昭雪找到凶手的……”

一滴泪顺着顾寒烟的眼角滑落，没入了她的鬓发之中，她的呢喃也被风一吹就散开了。

屋子里安静得好似没有人。

……

“四哥！”

微信群视频里，钟鸣看到薄寒枭加入了进来，率先打了个招呼：“你可算是来了，老爷子怎么样？”

薄寒枭刚冲了个澡，用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头发，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淡：“挺好。”

看他今天恨不得下床跑几圈的样子，何止是挺好，应该是非常好才对。

薄寒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弯唇露出了一个微笑。

“豁！我没看错吧？霍御你们快看看！刚才咱们四哥是笑了吗？四哥你今天在老爷子那是遇到什么事了啊？往常你每次跟老爷子交锋完都是一副头大如斗的样子，怎么今天还会笑的？碰到好事了？难不成老爷子松口你跟柔姐的婚事了？”

提起这个，薄寒枭的唇瓣立刻抿成了一条直线。

视频里其他几个人顿时白了钟鸣一眼。

这个家伙就是没脑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纪寰恒生怕钟鸣那次被薄寒枭让人打死，主动站出来活跃气氛：“看来是老爷子身体有好转了？”

这个话说得很讨喜，薄寒枭点了点头，方才钟鸣嘴贱的事就算是过去了。

“怕是很快就能出院，不过……催婚也催得越来越紧了。”

众人没好接这个话。

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人心底早就有人了，除开那人，他这辈子怕是非卿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