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烟露出一个惨然的笑。

如果有选择，她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啊。

吴姐对顾寒烟还是了解的，看到她笑得这样苍白，仿佛随时都要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似的，心底不由也生出了怜悯。

“寒烟，你是还没放弃是吗？尽管我跟你说了那么多？”

吴姐的声音十分严肃，顾寒烟沉默地低下头。

吴姐的确是把利害关系给顾寒烟分析清楚了，可真要是能放下，顾寒烟早就放下了，爸爸的死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成为了顾寒烟心头的执念，也成了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欸。”

顾寒烟的沉默看似什么都没说，却也把什么都说清楚了。

吴姐伸手拍了拍顾寒烟的肩膀。

“这段时间我以为你想通了，没想到你这个人倔成这样，我可以让你离职，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医院每天都很忙，而且VIP病房这个明显很喜欢你，老人家也快出院了，你怎么说也要把这位老爷子照顾到出院再说。”

顾寒烟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她跟薄寒枭之间没有达成任何合作，但老爷子对她那么好，该还的人情是必须要还的：“我知道了吴姐，谢谢你。”

吴姐的目光滑过顾寒烟苍白的小脸，落到她瘦削到有点显尖的下巴，唇瓣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转身走了。

顾寒烟大概猜到了吴姐想要说什么，其实爸爸死后，身边的人都在说，你根本没必要活得那么累，拿着人家给你们的赔偿金，你不仅可以治好你妈妈的病，你们母女俩甚至可以换个房子，以后过上跟从前完全不同的生活。

可她怎么能拿爸爸的买命钱来过好日子？

顾寒烟眼眸里一片悲凉，她收拾好了心情，重新去了VIP病房，刚推开门她就挂上笑脸，虽然她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希望把坏心情带给一个对自己好的老人，但她脸上的笑意刚一扬起，就对上病房内薄寒枭似笑非笑的眼神。

顾寒烟的纤瘦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回落，只剩下唇边勉强勾起的礼貌弧度：“薄律师，老爷子呢？”

薄寒枭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运动服，看起来像是要跟朋友一起去运动，他本就容貌出众，穿上这衣服说是男大学生也有人相信。

只是男大学生因为年轻眼底多少会有一些清澈的愚蠢，可薄寒枭是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眼底永远只有睥睨跟冷漠，目无下尘，王者气度逼人。

“你对我爷爷倒是挺上心的。”

薄寒枭冷漠勾唇：“不过你似乎打错了如意算盘，我爷爷不会帮你的。”

他交叠的双腿松开，长腿微微一用力，人已经从沙发上站起，那傲人的身高瞬间压得顾寒烟喘不过气来。

“顾寒烟，你还有什么把戏？”

顾寒烟飞快拧了一下眉头，她很不赞同薄寒枭这幅态度，好似在说她心机重，故意利用老爷子似的。

可她当时只是为了不丢工作回来上班恰好碰到老爷子而已，后面的事明明都是他闹腾起来的。

怎么现在他又来说是她心机重？

“薄律师说笑了，我只是正常工作罢了，老爷子是我负责的病人，我当然要照顾好。”

她语气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强硬，薄寒枭一怔，有些莫名地看了顾寒烟一眼。

听她这话的意思，真不打算从爷爷或者是他这里下手了？

还是说，她是在欲擒故纵？

不管是哪一种理由，薄寒枭都不喜欢。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寡淡：“是吗？爷爷马上就要出院，到时候就不劳你费心了。”

话音落下，薄寒枭原本以为自己能在顾寒烟的脸上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失去的慌乱跟恐惧，却没想到她神色平静，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一样。

薄寒枭眼底惊异一闪而过。

她居然真的不慌？

“你——”

“既然老爷子不在，那我就先回护士站了，如果老爷子接下来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按铃，今天一整个白天都是我值班。”

说完顾寒烟不管薄寒枭是个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病房内很快安静下来，薄寒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门，唇瓣缓缓勾了起来。

有意思。

顾寒烟这是终于想通了不打算继续查她爸爸的死因了？

薄寒枭脸上的神色转为不屑。

他之前看顾寒烟那个样子，还以为她多孝顺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这才多久就低头了？

手机铃声打断了薄寒枭的思绪，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绷着唇角接了起来：“什么事？”

“薄律，顾寒烟辞职了。”

薄寒枭倏然眯起眼睛：“辞职了？”

“是的，就在不久之前她提交了辞职报告。”

薄寒枭看向早已经被关上的病房门，不屑的情绪慢慢收起，眼底浮上了一层思索：她这是换招数了？

心底对顾寒烟升起的那点好奇又被她辞职的举动打消，薄寒枭眼神冰冷，丢下一句“继续盯着”就将顾寒烟忘在脑后。

群里的消息不停传来，薄寒枭知道这是群里的人在催促自己，拉开病房的门快步走了出去，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薄寒枭的脚步慢了下来。

整个VIP病房的楼层都很安静，护士站里的人大概也是怕吵到别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

“麻烦你们再通融一点时间，我马上就会去缴费了。”

“我不会拖欠太久的，是……我一定尽快去缴费，请你们再宽限我一点时间。”

“我今天下班之后就去……”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薄寒枭已经听不到了，只依稀能听到一点哽咽跟抽泣声。

薄寒枭眉心飞快一拧，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更加冷漠，迈进电梯关上了门。

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他看到顾寒烟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她眼睛通红，纤瘦的身躯看起来像是能被风吹断一样。

薄寒枭眼眸微微深了深，手已经移动到了开门键的位置，但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是他给柔儿设置的专属铃声，薄寒枭心底的情绪一松，拿出手机接起电话，语气温柔得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