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发动机的细微声响在深夜里也格外清晰。

顾寒烟忍不住朝着外面查看，就看到这个看起来有些荒凉的村子有几户人家听到动静探出脑袋来朝着这边探头探脑。

“这里就住了这么一点人？”

顾寒烟在北都住的地方也叫“贫民窟”，但那个地方不说人多少，起码布局是挺紧凑的，邻里街坊的常有摩擦但是更多的还是互帮互助。

她是真没见过这样荒凉的地方。

“现在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萧尊很随意地说：“年轻人不管条件允许不允许都直接去大城市打拼了，留下一些老人在村子里守着，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后怕是这些村子也会彻底消失不见了。”

“享受过好生活的人只会更加往前看，不会再有谁记得从前还有这么一个村子的存在的。”

顾寒烟忽然觉得有些感伤。

现在社会忘性的确很大。

她爸爸的车祸当时也造成了轰动，可是现在才过去多久，网上已经找不出半点痕迹。

甚至于就连她当时被钟鸣打，豪门圈子里的那些八卦轮番上场，网上讨论得那么热切，如今也找不到半点痕迹。

好似风过无痕，除开她这种一直在等待什么的人，真的不会有人去特别关注。

“会有人记得的。”

顾寒烟轻声开口：“至少我就会记得。”

她去过的地方很少，这个村子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想自己有生之年大概是不会忘记自己来过这样一个村子。

也不会忘记万爱国老爷子的案子是她接触的第一个案子。

她不是律师，却也想要为老爷子伸张正义。

她一直都坚定相信，正义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一如她爸爸的案子。

早晚有一天她也会让害死她爸爸的凶手暴露在阳光之下，去接受属于对方的惩罚。

车子最终在村子尽头的一栋砖瓦房门口停下。

之前伸脑袋观望的人发现两个人停在了万家屋子的门口，一个个大着胆子走了上来：“是万家几个小子回来了吗？”

万爱国一生未婚未育，照顾着几个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村子里的人一开始骂他是个愣头青，后来渐渐也习惯，逐渐对老爷子生出了佩服之心。

万家的事他们之前也听说了，心底总归是为老爷子打抱不平的，只可惜他们人微言轻，根本就没办法帮上老爷子的忙。

如今看到疑似是万家的孩子们回来了，他们就想要来劝一劝，好歹尽一尽自己的心意。

“你们好，我们是万爱国老爷子的律师。”

顾寒烟的长相很适合去跟那些老人家交流，她下车之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意，拿出了万爱国老家的钥匙：“老爷子的官司现在正在关键时候，需要一些证据，请问你们对这家人有了解吗？”

众人听说万爱国居然跟自己的儿女们打起了官司，立刻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老万也是惨啊，大半生都奉献给自己的儿女了，没想到你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要受儿女折磨……”

“老万年轻时候其实也是十里八乡的老好人呢，想要嫁给他的人那可太多了，只是可惜他这个人认死理，听人说后妈对娃娃不好，就死活不肯娶老婆，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他运气好，但凡几个孩子孝顺，如今也早就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没想到啊……”

众人越说越唏嘘。

这些事顾寒烟之前虽然已经有所了解了，可是再次听到还是觉得无比心酸。

“万老爷子有留下什么证据吗？你们都说那几个孩子都是抱来的，总不能凭空就带回来吧？孩子读书之类的，得上户口吧？有没有什么能证明这件事的文件呢？”

“这个我们倒是不知道。”

众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顾寒烟也有些失望，本以为这些人都是万老爷子的邻居，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却没想到这些邻居知道的或许比资料上显示的还要少。

“那我们——”

顾寒烟本想说不如先去万爱国的家里堪堪，人群中忽然有个人说道：“你说的是那种收养证明吗？”

顾寒烟跟萧尊朝着那个人看了过去：“对，有这个东西吗？”

“我记得应该是有的。”

其他人让开了位置让男人走到了顾寒烟面前，男人已经满头白发，但看着倒是年纪并不是特别大的样子。

“我记得之前有人问了一句，就说他随便捡孩子是犯法的，回头要是被人告了整个村子都要遭殃什么的，他就说自己有那边给打的证明，绝对不会有事。”

“老万这个人因为没有个媳妇帮衬，所以自己还挺会照顾自己的，他后来有钱了盘下了这个地方做老屋，说是逢年过节还能回乡下来看看，当年他搬家的时候我们都帮着搭把手，才发现他可真念旧啊，就连小时候的衣服鞋子都还留着呢。”

顾寒烟眼睛都亮了起来：“真的吗？”

“真的，他怕那些东西坏掉，以前出太阳的时候还会拿出来晒一晒，每次一个人坐在那里一看就是大半天。”

顾寒烟跟萧尊对视了一眼：“是不是找到那些东西就能当做证据了？”

“能。”

萧尊也没想到这种棘手的案子还真给顾寒烟找到突破口了。

不，萧尊摇摇头，有些好笑地想，大家之所以觉得这个案子棘手，是因为知道原告都是一群胡搅蛮缠的人，再加上原告实在是太惨，之前从楼梯上摔下来已经受伤，后来在医院就没出去过，现在直接成了植物人，一般人面对这样的原告多数都会选择直接放弃辩护。

毕竟当事人都不能说话了，再纠结那些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万爱国是个被命运眷顾的人，因为他遇到了顾寒烟。

“那我们进去找找那些东西。”

顾寒烟看着面前这个大房子，想着已经很晚了，她必须要加快进度，于是转了转眼珠，扭头看向那些人：“诸位，能不能麻烦你们帮着一起找？我不让你们白干，找到东西之后我每人给你们一百块钱。”

乡下人可能卖一堆菜也就只能卖个一百块，现在帮忙找下东西就有，众人自然是直接答应了。

顾寒烟打开门众人就蜂拥而入，萧尊看她差点被撞倒赶紧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