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之人还未离开，郑太医已经软了双腿，“皇上饶命，是陈婕妤抓了臣的小儿子，臣受制于人啊，皇上！”
林婉婉瞳孔骤缩，“你胡说！郑太医，你可知道，污蔑后妃可是死罪！”
“臣知道！”郑太医并非是向林婉婉解释，而是一个劲儿朝着皇上磕头，“臣断然不敢污蔑陈婕妤，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已然脸色铁青，重重摆手，“查！”
众人就在此处等着，也不知皇上是故意为之，还是真忘了，竟连个凳子都没让人给搬，一个个直挺挺地跟路标似的站在慈恩宫大殿之中。
苏清欢站得腿脚发麻，再看看端坐在轮椅上悠然自得的封南煜，心底油然浮现出一丝嫉妒来。
站了足足两刻钟，那去调查的人才回来。
皇上大手一挥，那人便将调查来的结果当众说了出来。
郑太医所言，属实。
“不！这不是真的！”林婉婉不敢置信地低呼，“不可能，表姐不可能骗我的，她一定不会做这种事。”
苏清欢瞥了她一眼，暗道：果然，再生死关头，人是能发挥出无限地潜力的，就连林婉婉这种在王府不断犯蠢的人，都不例外。
短短几句话，就将自己摘出来摆在被蒙骗的受害者的位置上。
但她还是太高看自己了。
她若是不出声，皇上都要忘了她这个人了。
此时，皇上垂眸看向封南煜，“此女士靖王府上的姬妾，依靖王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封南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言外之意，不必看他的面子轻判。
皇上袖子外边露出来的手指微微蜷缩，“林氏女于太后中毒一事虽不知情，但诬陷王妃一事，证据确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笞二十，以儆效尤吧，靖王以为如何？”
封南煜坐在轮椅上微微欠身，“谨遵陛下圣谕。”
“陈婕妤打入冷宫。”
“太医郑景秋毒害太后，罪不容诛，但念及事出有因，贬为庶民，驱逐出京，三代以内不得为官。”
皇上又看向那已经跪伏在地上，面如死灰的宫女，“赐毒酒。”
回府的马车上，苏清欢一直垂着头都能察觉到封南煜落在她头顶上那审视的目光。
“不打算解释？”
封南煜冷肃的声音叫苏清欢打了个哆嗦，她恍惚着抬起头，迷蒙地看着封南煜，“王爷说什么？”
她倒是想解释，但怎么解释呢？
她是神笔马良，想要啥画就是了？
封南煜是个疯子啊，万一到时候让自己给他画千军万马造反，她是画呢，还是画呢？
她也想画，这不是力不从心嘛。
封南煜瞧着她那推搪的态度，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黑了一重，但他实在好奇，今日那等几乎是必死之局，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扭转乾坤的。
林婉婉愚蠢，却也没蠢到如此不可救药的地步，想要害苏清欢的同时，还让自己的人随身带着毒药。
“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清欢知晓今日这事不好解释，她歪了歪脑袋，继续装傻：“大概是运气好吧。”
她笑嘻嘻地往封南煜身边凑过去，脑袋搭在封南煜的肩膀上，“谢谢王爷。”
微风卷起半面车帘，钻进车厢之中，裹挟着苏清欢头上的碎发，在封南煜脸上作乱。
细微的痒意和脖颈处袭来的温热气息，叫封南煜身子僵硬了一瞬，放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收紧。
“王爷今日帮我了，我都知道。”
苏清欢保持着伏在封南煜肩膀上的姿势仰头。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封南煜的耳朵上，车厢里似乎都热起来了。
他偏头，想将苏清欢推开，却在偏头的一瞬间，脸颊从一片柔软中划过。
苏清欢脸上的娇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娇羞。
女子回过神之后，猛地直起身子，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垂下头不敢看他了。
封南煜心底的那一丝别扭，就在苏清欢的别扭中消散了。
他忽然想看看这小灰毛兔子最女儿家风情的模样。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
动作很慢。
慢到不知所措的苏清欢以为这人又要对她下杀手了。
她的手，下意识在袖子里攥紧了神笔。
实在不行，就逃吧。
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活呢。
总比现在就死……嗯？
不掐死她了？
封南煜的手收回去，放在了他的膝头上。
目光顺着那只手往上移，一张国泰民安脸，眸中却尽是冷凝。
苏清欢轻轻晃了下脑袋，方才，难道是她的错觉？
“王爷？”
封南煜对这声细微的呼唤置若罔闻，别过头去，掀开窗帘，看窗外的街景。
苏清欢抻着脖子，顺着他掀开的那一个小缝往外瞅。
封南煜终究还是发现了她这不像话的仪态，没好气地放开帘子，“丞相就是这么教导你仪态的？”
眼前没了街上的熙攘，似乎连那些小商贩的叫卖声都远去了。
“王爷若是瞧不上，便亲自教呗。”
亲自？到也并非不……不可！
封南煜冷笑一声，“你想得美。”
他竟险些又被苏清欢给蛊惑了。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封南煜率先被下人扶下马车放在轮椅上。
“回府！”他吩咐一声，下人也不敢耽搁，推着他一路疾驰。
被扔在马车上的苏清欢耸了耸肩，搭着素心的手下了马车。
素心正要安慰苏清欢莫要难过时，苏清欢反手将手炉塞到素心手里，扔下一句“你先回去”就提着裙子，小跑着追封南煜去了，一边追还没忘招呼：“王爷，等等我啊。”
推轮椅的下人微微放慢了些速度时，悄悄观察封南煜的表情，见他没有发火，又放慢了些速度。
苏清欢追上来，便接过轮椅，让下人离开了。
“王爷生我的气了？”
“没有！”
“我知道，王爷就是生我的气了，我没想瞒着王爷。”
封南煜不说话了。
可他瞧着，苏清欢也没有和他解释的诚意。
“王爷因为苏丞相和太后而讨厌我，我是知道的。”
封南煜的后脑勺上没长眼睛，可听着苏清欢的话，他脑海中便浮现出灰毛兔子耷拉着耳朵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