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街道两边躺了一地的病人，他们有的人脸上满是悲切，有的人脸上却是麻木。

众人对封南煜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们靠坐在街道两边，双眼无神。

有大夫穿梭在其间，时不时为其中一两个人把脉，随即指示身后的药童去煎药。

赵桓之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他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愤怒，到绝望到，如今的平静。

原本一开始大家都有被安排在院子里，也有足够的床铺，但后面越来越多的病人被送进来，床位便不够了，他们有些轻症的便直接被安排在街道两边，床都拿去躺重症患者了。

苏清欢不发一语，眼里满是难受，她第一次直面这么多病人，直接被安排在了脏乱差的街道，哀嚎随着风声送进她耳中，这对一个大夫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指责。

每位医者都是有仁爱之心的，这样的画面冲击只会让他们内心十分难受。

苏清欢眼神悲戚，立马上前查看病人情况。

封南煜原本想阻止，但阻止的话在这样的场景下，根本吐露不出来。

孔益明也立马提着自己的药箱上前查看。

此时终于有人看了看他们，眼里没有升起希望，只是注意到有人来了的平静。

在街道两边的都还只是一些轻症，苏清欢和孔益明两人看的很快，其中有位大夫看到了他们，想说话却又不知该开口说什么，只得叹口气。

苏清欢叫住一位药童。

“你手里的方子给我看看可以吗？”

药童看了眼自己的师父，见师父点点头，便把方子递给苏清欢。

苏清欢一眼扫过，便立马开口：“铜钱草多加两钱，另加入一味地黄五钱。”

说完便把方子还给了药童。

“师父？”

药童看向自己的师父，而他的师父则是看向苏清欢，随后开口：“按这位姑娘说的来。”

随后便去查另一位病人的情况。

孔益明提着自己的药箱，验完一个人便从药箱中不同的瓶瓶罐罐里拿出药丸递给病人，让他们直接吞下。

病人也没有拒绝，他们已经习惯了吃药，只不过这药不是汤药，而是药丸罢了，看得出来，他们对孔益明的药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王爷，这都是一些轻症，重症还在更往里的院子里。”

赵桓之开口，并未打算带封南煜进去，里面毕竟都是重症，若是封南煜也被传染上，他的脑袋都不够砍。

封南煜没多说什么，他行动不便，街上躺满了各式各样的病人，他也没法进去里面查探情况。

“这情形持续多久了，没有向官府要人手吗？”

赵桓之心下冷笑，怎么可能没要过，没有人愿意来罢了，大家都知道这里是火坑，有多少人会愿意跳进来呢。

他凭着满腔孤勇来了这里，以为事情会有所好转，但并没有，如今这里的人各个了无生气，一心等死，那些个官府中的大人们，真的关心这些人吗？

想到这，赵桓之又看向封南煜，所以他也是真的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靖王竟会亲自来这里，就连平洲州牧沈知节，也就一开始来了一两次查看情况，后面就再也没来过了。

“回王爷的话，自然是要过人手的，只是除了我们，后面没有人愿意来了。”

封南煜心下了然，他们在这里，几乎就和被抛弃了没什么两样，如今心下绝望冷漠也是必然的。

“今日王妃与孔大夫会一同查看病人，本王便直接在这儿住下了，等王妃查看好以后再做打算，若是需要采买药材，赵桓之，你能派人去买吗？”

封南煜看向赵桓之，眼中没有别的什么表情。

赵桓之的脸上，从一开始很平静，到最后听完，直接双眼大睁，满脸震惊。

不仅仅震惊于刚刚上前查看病情情况的是王妃，更震惊的是封南煜说今晚要留在这里。

“王爷，您不如还是住外面吧，这里到处都是病人……”

“我与王妃共进退，她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我只问你，你能派出人手去采买药材吗？”

赵桓之忍住心中的震惊，眼里迸发出希望，不知为何，他就是相信，眼前这位靖王，能够带他们走出这场噩梦。

“王爷，只要王爷安排，小的就能派人去。”

赵桓之话语中难言激动与颤抖，封南煜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随后封南煜便不管他了而是看向人群中的苏清欢。

她脸上满是着急，一个一个病人地查看，有事皱着眉头去问孔益明，有时露出笑意，轻声安慰诊治的病人。

她额头上有汗，打湿了额前的头发，此时日头正盛，她在阳光下弯着腰，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

封南煜看着她，心跳一点点明晰，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随着苏清欢一点点起伏，此刻他的心中除了苏清欢，什么也没有。

他曾经双腿没有残疾的时候，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他觉得父皇的位置将来一定是他的，他要让整个大梁国更加富饶，更加繁荣昌盛，他要让每一位百姓的生活都能够富足。

那时的他，周围已经有些大臣向他推荐自己的女儿，可他一点儿也不心动，他觉得儿女情长只会扰乱自己的心绪，那时的他，觉得没有哪一位大臣的女儿能够配得上自己。

他总觉得，自己的皇后，应该是自己挑选的，是自己的心爱之人，是能够和他站在一起睥睨天下的人。

可他还没有找到这个人便废了双腿，从此和皇位再也没有联系，那些他曾经的志向，那些曾经的理想，一下子坍塌了，所以他对自己娶谁都无所谓了。

只要有人往他府中送人，他一概接受，他整日里饮酒作乐，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直到六年前。

他满腹怨气，喝了一整夜的酒，喝到人神志不清，于是便一个人坐着轮椅去了凤华山，那里半山腰有座宫殿，名叫有凤来仪，据说是前朝皇后修葺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