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有没有好点？”

沈绵掀开薄毯子，起身，大阔步走到商煜后面，去查看他的伤口。

纱布已经换过，她看了眼时间，九点？

她竟然睡到九点？

确定不是做梦？？？

她能睡到五点都算稀奇的好眠，今天竟然睡到现在。

照顾病人却比病人睡得还要安稳。

啧，丢人。

“我要是不疼，那才应该奇怪吧，姐姐。”[○･｀Д´･○]！哼哼！！

商煜背对着沈绵，好整以暇道。

换药的时候，疼得撕心裂肺，为了不吵醒她，他把毛巾都咬出大口子。

额前冷汗涔涔，一滴滴地缓慢落下，流经眼睑处时，泛咸的汗滴让他眼睛生理性闭上。

他仅发出一点呜咽声。

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遭罪。

“哦哦，是。”

沈绵点点头，意识到她问的话有问题，随即附和着他。

商煜扯扯唇角，这倒是罕见。

“那你需要洗漱吗？”

“你觉得我需要吗？姐姐。”

商煜反问，话里话外尽是揶揄。

他也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

没来由的气闷。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那姐姐能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

“疼，姐姐……”

商煜尾音低垂，软软地喊了声，音色里布满婉转的委屈。

沈绵心软，去卫生间接水，伺候这位祖宗洗脸、刷牙、吃早饭（早午饭）。

阳光柔软明媚，沈绵让程海送来电脑开始处理工作+视频会议。

商煜全程很乖。

沈绵：倒是个听话的主。

午间，医生来换药，曲流觞和商玖来送饭，呆了不到一分钟便走。

沈绵有种错觉，她好像也是个病人一样。

“姐姐，疼……”

商煜抓住沈绵的手，轻轻晃，在医生走后，他眼圈泛红，隐约可瞧见晶莹的泪花在闪烁。

“哭你还……”

“呜呜呜……”

沈绵刚要训斥两句，商煜又哼唧上了，她心疼，只得作罢。

“我不说了祖宗，行了吧？”

“呜呜呜……姐姐，你干嘛不和我说话……呜呜……”

沈绵：有一种怎么做都不对的无力感。

她拆开饭盒，开始投喂小少爷。

粥熬得细腻黏稠，食材全是上好材料，沈绵看了眼商煜，确实从小吃得好，要不然也不会长成这般勾人模样。

他一双桃花眼，但凡他用点心，轻而易举便能魅惑众生。

“绵绵，我好看吗？”

商煜笑着问，被人发现自己在看的沈绵，勺子碰撞到碗壁边缘，于指骨处溅起涟漪。

商煜抓住她的手腕，凑近到他唇边，轻轻舔舐。

等沈绵回过神来时，他虔诚落下一吻。

“你，你……”

“绵绵，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沈绵没再果断拒绝，指骨处被吻过的肌肤，泛着层层热浪。

就快要将她的城墙土崩瓦解。

“一百天，好不好？”

“我不干涉你，就是我陪你吃早饭、午饭、晚饭，好不好？”

商煜眼尾泛红，脖子锁骨处泛粉，耳垂发烫。

心跳如擂鼓。

安静的病房内，只能听见二人频率雷同的心跳声。

“但我有的时候有应酬……”

“那就后续补上。”商煜咬唇，紧张，“好不好嘛？”

他明明用的是询问她的语调，却没给她拒绝的缝隙。

一百天，一百次的早饭、午饭、晚饭。

能和她近距离接触三百次……想想就开心。

不敢说太长，也不敢说太短。

怕她拒绝，亦怕她心房不开。

“商煜。”

倏然，沈绵伸手，掐住商煜的脖子，微微用力。

她五指之间的缝隙处，已能瞧见他因为她的用力，被抓出的红痕。

商煜没躲，就那样看着她，眼里水汪汪的，是第八大洋。

“别和我玩攻心的把戏，我没有心，劝你最好也不要有。”

沈绵知道她动心了。

因此更害怕、更抗拒、更迫切地想要逃离。

只要没有心，就不能被任何人掣肘。

她不想伤害他，也不想自己陷入泥潭遍布的沼泽。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没有情根深种之时，抽离脱身。

“绵绵，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他没有躲闪，甚至更近一步。

他的呼吸愈加急促，喉结在她掌心不断划过，凌乱着她的思绪。

他的唇色愈加苍白，才刚变好一点的气色，被她一折腾，全没了。

“哐当——”

沈绵手中的碗砸落到地上，应声碎裂。

她慌乱的跑到兵病房外，压抑着内心的万千情绪。

鼻尖泛酸，眼底晦涩。

她靠在门口处纯白的墙壁上，闭眼，泪水汹涌而落。

打湿脸庞。

冰凉感划过肌肤的每一处，泪痕遍布。

沈绵像是失去支撑，慢慢地靠着墙壁蹲在地上。

她双手抱头，克制着呜咽哭泣……

从妈妈离开的那天晚上，到现在，她已经很久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

从妈妈离开的那天起，她就好像没有了泪腺。

吃苦扛苦，习惯了痛苦独自承受。

对任何人，都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想。

心硬如铁。

但商煜不同，他真诚热烈勇敢，像是她阴暗世界中开出的荆棘玫瑰。

少年赤诚的爱意，叫人如何躲得掉。

“呜……”

她蜷缩在墙角，像是浩大世界中的一粒尘埃，褪去虚无的光芒，她是那样渺小卑微。

商煜在她跑掉后，扶着床，从墙上起来，慢慢挪动着朝门口处走去。

听见她的动静后，安静正面贴墙站立。

一墙之隔，隔开的，又何只是两人的实的距离……

还有那些仅她一人承受的苦难……

他只能充当旁观者，间接性地提供不明朗的帮助，让她的路，稍微顺利一些。

阳光从门外、屋内摄入，在门口处交汇成一个三角形。

稳固、坚定且牢靠。

亦如漫漫长河中深长绵延的爱恋……

-

芸城医院。

沈绵照例，在忙完工作后去医院探望病人。

商煜的父母见她来了，连忙打招呼说有事，先行离开。

众人都有点心照不宣。

沈绵没戳破，也没拆穿。

一百天，试试的话也未尝不可。

那天的最后，是她掐着商煜的脖子，吻到他双唇发肿、呼吸不畅、满脸红晕、眼尾红意更甚……

想来也是未曾料到，如狼般的少年，在男女之事上笨拙得像只小兔叽。

他被欺负着，却也不讨饶。

他很喜欢。

沈绵克制了，担心惹火。

“今天来的比昨天早3分12秒，绵绵真好。”

商煜看表，准确掐算到了秒。

“那我谢谢你的夸奖？”

“嗯。”

沈绵弯眉，从那天之后，这小孩子一点也不冲了。

说话不怼人也不呛人，乖的和小绵羊别无二致。

或许这样过余生，倒也不多……打住！

一百天还没开始，你别先自己把自己攻略了！

商煜说，等他病好了，才能开始算。

现在不算，沈绵要是拒绝，就是欺负病人！

有理有据，沈绵点头应允。

“今天工作累吗？”

“还好。”

“给。”

沈绵走进，商煜又递给沈绵一瓶香薰，上面的日期是20230430.

又是一百万的私人订制款。

价格不菲，效果极佳，她日日陪床，睡得比在家还要安稳。

“我能拒绝吗？”

“绵绵……”

商煜眼底汇聚起一处泪汪汪的小湖面，沈绵拿过，放入包内。

这人最近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她被拿捏得死死的。

谁让他是个病人呢？

沈绵内心OS：真的是这样吗？尊嘟假嘟！！

“我要还不行吗？”别哭，真的遭不住。

“嗯，好。”

商煜点点头，不过一瞬，表情便阴转晴，哪里还能瞧得见刚才半分不快。

“要亲亲嘛？”

商煜拽拽沈绵一脚，食指覆盖在唇上，乖巧地问。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你那天，还有那天晚上，你都亲了……你很喜欢的……”

商煜说到后面，声音慢慢变低。

耳垂害羞地惹上粉红。

其实，只要和她，只要是她，有无名分，并不重要。

她的心若是在他这里，至于名分，早晚的事。

“我……嗯，我们克制一点，你伤还没好。”

“伤口已经结痂了，医生说，那个的话，注意一点，也没事的。”

商煜主动去握沈绵的手，小心翼翼地乖，小心翼翼的听话。

但说出口的话，大胆至极。

“你还想不想吃饭了？”

“嗯？”

沈绵与他十指紧扣，明示他们之间的约定。

双手合十，十即百，一百天。

“想！”

商煜应道，没有再提。

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一定要让沈绵求着，去亲他！

君子在此立誓！

沈绵喂商煜吃完饭，看了眼日期，0431。

明天就是张天天的生日宴会，她还有几分期待。

多年未见，她的小白花手段也该有多长进。

要不然……

啧，丢人。

“绵绵，你在想什么啊？”

商煜一口一个绵绵，喊得格外流畅且丝滑。

没有一点卡壳，‘绵绵’二字，像是被他刻在心上。

“没什么。”

沈绵将饭碗放到一处，简单收拾，便起身欲离开。

商家的厨师，厨艺也是一绝。

她连着吃了近一周，口味都有点被养叼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商煜能自己吃饭。